苏文不甘心。即使林敏的说辞斩钉截铁,但他依然不肯相信。
曾经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就算一刀两断的话已经出口,这段感情苏文也要牢牢抓在手里。 土肥说那个女人不靠谱儿。我觉得非也,那要看是谁的谱儿。人家要的你有,人家就靠你的谱儿,没有,你就啥也不是。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看法有些偏见,从邵军说的能看出来,林敏也许也在挣扎斗争。毕竟和自己那么长时间,离开一个人,怎么能那么轻易。尤其是女人,幸福的时光记忆是没那么快抹去的,不轻易离开,也不轻易接受。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的理解,我认为应该理性一点,不能因为某件事,或者某些人的做法让我们一棒子打死一船人,毕竟人心都有好的一面。离开苏文,林敏的心里也很痛苦,至少我想应该如此。 只是现实,客观的存在。 钱,那些没钱的人把它看得很重,有钱的人眼里,那只是平常的东西。人与人的感情,要靠钱来维持,那还算是感情吗? 苏文,只是想延续这段感情。曾经拥有的美好,他抹杀不去。重感情,没有用。 金汤桥,只是一座桥梁,充其量是它很有名而已。1984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夜幕刚刚落下,天下起了小雨。 雨天人们很少出行,可天津是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像这样细雨如丝的夜晚,闷热中的阴雨天,尽管人们喘气都不顺畅,可路边依然能看到不少行人。 金汤桥头,很多人都闷头走路。噼噼啪啪杂乱的脚步声传不出多远,没几个人注意到,那些杂乱的脚步声,是身后的桥头方向,一群人在追打一个人,路边的水坑,被践踏的水花四溅。 以我现在旁观的角度来看,苏文大可以不必这样。林敏和他保持着拖拖拉拉的关系那么久,这段感情本身就岌岌可危。跟踪,在人家眼中自然就是死皮赖脸的纠缠,没有意义不说,无形中还加速了决裂。 那些人都是年轻气盛,有人指使,动起手来肆无忌惮。苏文会两下功夫,厮打中也能反击几下,双拳难敌四手,被放翻是迟早的事。可是那个时候的苏文,宁肯咬牙,也不愿倒下。 “尼玛的,我最恨这样的,打便宜拳就打便宜拳,人都撂倒了还给下狠的,这样的瘪三让我逮着干死他”我气氛道。 倒下的苏文还被一个家伙狠狠踢了一脚,邵军说那次苏文断了三根肋骨。可以想象肋骨被踢断,那是什么疼法,被踢的人会立刻休克。 远处的小汽车上下来的男女,男的狠狠叫骂,可苏文什么都听不到了。 金汤桥上的苏文奄奄一息,追打他的人们远去了,行人中有人想报警。很多看到的人都刻意远离,他身边的水坑满是殷红的血。 一个肥胖的身躯背起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桥的另一边。 天完全黑了,雨渐渐大了起来。桥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静静流淌的海河,看着桥上的两人默默离开。 土肥神色严峻,用冰冷的声音告诉后背的人,别说话,他知道他醒了。 那天是林敏最后一次见到苏文。尽管苏文日后无数次回到天津,只是为了偷偷看上一眼昔日的恋人,可苏文从来没有在林敏眼前出现过。 听着邵军的讲诉,脑海中想起当初假王宇在北京找到我和张春来,那些对话虽然简单,但是慢慢回忆起来,又让我徒然想到很多问题。 林敏在家中遇到诸多不幸的怪事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苏文。那么就说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她对苏文的情感,应该是最复杂的。也许是她人生中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苏文,这一点很明显。 但从这么平常的事情,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但是邵军却说得如此详细。我脑子里想着假王宇,思绪一时混乱,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线索就快抓住了。 猛然间想到邵军最开始的话,他是那个亮哥,王淼的人。王淼是土肥的侄子,这些事只有土肥才知道的最清楚,换做苏文,他不可能把这些事告诉别人,即使他的家人,他也不会愿意提起,那是让他很伤心的一段经历。 但是能刻意去了解这些,又把这些事罗列在一起的人,只有那个王淼了。 土肥多年前死于非命! 苏文被安置在一处建筑工地的工棚里,土肥是账房。因为他想学学建筑行业的事情,早已停止了自己的小生意。养伤中的苏文,被土肥不断开导,生怕他自杀,苏文就躺着过了一段六神无主的日子。 不过那些都是不重要的小事,重要的是从那开始,苏文的际遇就变了。 两人跟随工程队,半年后去了福建泉州。 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苏文心情一天天好转,又开始了勤奋的工作和倒腾散货。一次偶然的机会,苏文认识了他现在的妻子——英姑。 英姑,本名程选英。一说起英姑,邵军的眼睛就发光,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苏文没什么家人,是个没家的穷小子,他和英姑结合,实际上是入赘程家。能够入赘程家,还有一点插曲,不过邵军说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家的家事。 进门后的苏文,对程家也不了解,只知道程家最老的家主不是英姑的父亲,而是她的爷爷。程家是个大家族,亲戚很多,彼此往来的很频繁。苏文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亲戚都要时常聚在一起? 后来是英姑告诉苏文,程家老爷子不是一般人。深居简出,对家族中每个成员都了如指掌,苏文也对此感到好奇,为什么家里的任何人任何事老爷子都要过问,因为程家人数很多,也有相当一部分不是本家。 “亮哥说老爷子活到1997年才没,享年95岁”邵军道。 “清朝人”我大叫一声。 瞪着眼睛,邵军和我都不禁一笑。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那个岁数实在不多,这是有福之人。 程家原籍湖南长沙,建国前的四十年代,长沙码头人人皆知的‘七爷’,就是程家老爷子。七爷是长沙码头最大的船主,至于庞大的家业从何而来鲜为人知。只有和他关系近的几个长辈,口中叫他‘老七’。 七爷坚持传统,一大家人被他牢牢凝聚在一起,其中自有他独特的家道。 苏文进入这么大的家族,英姑又和他恩爱有加,夫妻感情让苏文感觉到了家的意义。至于以往的经历,他不想提起,只能埋藏在心里。至于总想回去看看昔日的恋人,那不算什么,看过之后,还要为了自己的家人而生活。 程家的家业很大,不然容不下这么大一家人。 “本应该平静富足的日子,却在1992年起了变化。亮哥也不知道详情,只记得那是老爷子90大寿的宴席上,来了很多以前根本没见过的人,当中也不乏外省来的,只有一点相同,来的个个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邵军道。 那次家宴规模不小,王淼只是个席间跑杂的小孩。这些老头都有一个特点,穿着都是洗的发旧的布衣,看起来很普通。邵军没有刻意形容,我也能想象得到,那个时代街头巷尾,在哪都能看到穿着中山装的老者。 七爷的记忆很好,多年不见的人,即使变了很多,一眼就能叫出名字。祝词贺寿,字里行间的称谓,让旁人一听就知道,来的都是七爷的晚辈。都是一大把年纪,言辞中也不避讳,笑骂声不绝于耳。 闹闹哄哄,所有人谈笑风声,不时给宴会添上喜庆的气氛。就在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老头举杯祝贺,他说的贺词让别人觉得很怪,可听到七爷耳中,让老爷子的脸上阴晴不定。 “七爷是程家中的长者,时到今天还能把程家把持的这么好,比当年太公还要强。那时候正是乱世,连‘老佛爷’都没把太公怎么样,程家的族长,势必都有过人之处。我们这些老家伙,时日无多,真希望在我们身后,也能有几个强势的后生.....”那人道。 在王淼看来,当时那个老头也许是在感慨,事情经过也没往心里去,和所有人一样,让七爷高兴比什么都重要。就是因为这个,让王淼忽略了老爷子的神情,更没注意到,一个穿缎子大褂的人,走到老爷子身边,耳语了一番。 “这话让我听着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我道。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难免狐疑。‘老佛爷’,这个称呼在清末能担得起的只有一个人,想到这又觉得不对,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老佛爷很可能是慈禧,也可能是裕隆。 不管这‘老佛爷’指的是哪一个,从那祝词里只能看出来,程家先祖和当时的没落清廷有点瓜葛。 这一点也没什么不对的。想想那个年代,读书人都不老实读书,闲的惹西太后生气,谁能和老佛爷有瓜葛,也没什么见怪的。老佛爷没把程家先祖怎么样,也不能就着这话去想,程家先祖有多么厉害,老佛爷是什么人,还不至于和一般草民动怒。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文在程家的地位起了变化,这一点谁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