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的响声不大,拉到近前,一团白蒲散开,陈腐的气味在鼻子前十分浓烈。气味、形态,这些腐烂的东西好像是药布和药品。镐尖剥去发霉的污物,里面的东西露出一角。只是小小的一角,两个人的神经再次绷紧,淡紫色的东西好像一个盘子.......“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这东西高产?”
邵军道。将盘子翻转过来,背面的图案清晰可辨,污物成块的拨开,和盘子自然脱落,没有一点粘黏。光滑如新,依然和刚刚出炉的一般,在灯光下,仍然是那不匀称的紫色反光。两个,一模一样。我只能这样理解,工兵镐一推,将盘子送回尸体身侧,这东西让我十分反感,几乎是撅进去的。告诉邵军,到达靖室,咱们两个尽快找路离开,和明哥他们会和。石板下的搭建,除了一口碎成两半的破缸,几个石桌几只剩下骨架。厚重的骨架都没有台面,我想这很可能是组合式的陈设,不见了的台面应当是木制的。对这些古物的常识,还是在江家大宅的时候,晓东给我讲过一些。这些石桌几,无一例外的线条柔和,上面的两端,都采用翘头设计,曲线柔和,但是角牙、闷仓、底杖等等特征都有。我记得很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只记得这东西晓东叫它联厨。而另外几个桌几,大小虽不相同,但是同样的束腰和彭牙,应该是炕,牙炕。顾不上去研究这些是什么家具摆设,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应该出现在一起。只知道被人搬来,落在一起,预示着这些人是从别的地方来到这里,这是搭起的去路。这种想法没心思去验证,不管当时的情况怎么样,只想尽快找到明哥他们。石墙,另一端看不到头,这间靖室整体有点倾斜,只是一回头,才注意到地面上的灰尘,凌乱的脚印痕迹。很多细小的白蒲散落其间,应该是这些人扔掉的一些东西。以天窗的位置为参照,朝向另一边,我走上前去。地上的石器具越来越多,青铜器物也不时出现,散落的满地都是,当中还不乏几个大件,膀大腰圆的走兽造型,黑暗中只出现一点轮廓,我就紧张,将枪挂在胸前。好几块很高的巨石落在地上。上方不知还有多高,靖室比之前见过的石室要大很多。步数就是最好的丈量工具,这不是我刻意去数,大概走出多少步心里有数。心中不免惊叹,宽度超出了之前所见,在山体中开凿这么大的石室,财力物力、人力都不足以完成,重要的是技术,稍有差次都将是灭顶之灾。心中冒出一点觉悟,貌似先前的推断不正确,地震,哪来那么多地震,也许就是最简单的,浮虚道观崩溃了。这个想法之前也出现过,只是到了这得到一点证实,如果是地震,那么断裂之时浮虚道观也要连着,那样的话应该是破碎不堪。可石室大多比较完整,都是朝向一边倒,这样的话,只能是塌掉的了。铁杆,也再次出现,只是落在这间靖室中的铁杆,很多连接都完整,端头上还有半弧形的碗状物。这种设计好像只能有一个用途,这是捞东西用的器具,不过看那连接处的关节,貌似这东西用起来没有多少长度,关节只能左右转动,铁杆上有铁链相接,很难想象这是做什么用的。猛然间想起,天窗应该是在最高处。邵军在我身后不远,偏离开中线,我靠向右边行去。果不其然,室顶就在右边几十米的地方,不是想象中的平整,而是粗糙的凿刻开,那一块块突兀的岩石,很难保证生活在这里的安全。建造道观的人,不应该犯这么致命的错误。向上没多高,上面是呈夹角,略显拱形,穹顶设计并未完工。满地的石质和金属器物,未完工的穹顶,似乎说明一种情况,具体怎样我联想不到。也许浮虚道观在崩塌之前,还处在修葺阶段,换言之,也许就是因为修葺,才使得浮虚道观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小宏哥,过来看这”邵军在后面叫我。邵军的面前,一块石板斜插在落石当中。比天窗上的石板厚许多,表面平整,但并未经过打磨,石板中几副画吸引了邵军。画上的落灰被邵军吹掉,作画用东西应该是绿色的石笔,也可能是裁缝用的画笔,但绝对不是粉笔,粉笔很容易吸潮,时间一久,在石板上根本看不出来。边上两幅画的是什么看不真切,好像画完就被抹掉了,看上去像个大大的‘垂’字。只有最右边一副,画得较大。靠近了细瞧,这画有点立体感,楔角形的山崖,侧面几笔线条,就勾勒出瀑布。山崖上的一座座模块般的悬山建筑排列有序,几间大的相对集中,又不失对称的围在一座最大的建筑边上。所有的悬山建筑,都用几条栈道般的回廊相连,那回廊下部形如圆柱,我们就是从那上来的。画面只体现了山崖一侧,围成半圈的悬山建筑有六个。如果作画的人展现的是浮虚道观的原貌,那么这些人绝不是闲着没事才在石板上作画,画得如此细致,一定有原因。旁边的两幅被抹掉的,应该是作画之前,用来推敲尝试的,这幅才是最终定稿。立体画绝对不是现代才有,用一支普通的笔,也能画出极富立体感的图画。当然画得有多好,取决于作画人的美术功底,同一副画,两个水平不同的人画出的效果也不一样。石板上的画,每部分的布局都自然,合乎比例,给人一种直观的视觉,仿佛道观就是这个样子。画功虽然不是那么完美,画面已经能体现出形态了。让我想得最多的是那条瀑布,这绝不是作画人凭想象加上去的。‘嗙’我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盔,丹霞地貌,怎么就想不起来。小小的麻烦就让自己失去了章法,看看人家,‘小毛贼’这三个字都受之有愧。“他们作这幅画有目的,我想绝不是这些人走到这里就画了。”
我道。“那.....”邵军的话还没说出口,在靖室中来的方向那边,传来一声无比巨大的声响。犹如龙吟般的闷响来得突然,声音在耳畔回荡,胸口也觉得充血,身不由己的向后倒去,一头撞在身后落石上。只觉得声音回荡开来,接近于钟声,金钟大吕就在头上一般的感觉,脑袋浑浊了。挣扎着起来,呼叫邵军,耳朵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好在巨响发生时身体就向后倒,嘴巴张开才免遭耳膜撕裂。刚刚还蹲在石板前的邵军,这时已没了踪影,附近只有这么巴掌大的空地,他应该不远。我想可能是当时邵军的警觉,巨响传来,让他本能躲起来,躲的过程中被绊倒,矿灯也许被摔坏了。摇摇晃晃,脑袋里一团浆糊。附近的几块落石都被我绕过,邵军依然没有找到。背靠石头暂时喘几口粗气,矿灯关掉,仔细观察四周,也许矿灯没那么巧摔坏了,被邵军压在身下也说不定。静寂黑暗的靖室,静的让人心慌。踩在碎石堆上,位置较高,如果有一点光,即使再微弱,我也没有理由看不到。黑,黑得看不到自己的眼毛,无比凝重压抑的黑。再次打开灯,让心马上静下来,越是慌张越乱,邵军没有理由跑出那么远。扩大收索范围,就以作画的石板为中心,仔细寻找。每处落石堆我都仔细搜遍,有的甚至绕着走上两圈,生怕能够隐藏的死角漏掉。呼吸越来越跟不上速度,此时的汗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脊梁骨流下。猛然间回头,自己居然走出了好大一片地方,有的地方从进来开始,还没来得急看过。邵军如果没什么差次,这时候不应该走出这么远,他应该在找我才对。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地里消失。仔细回想巨响发生时,邵军就在我眼前。听到响声传来,我向后倒下,脑袋里一片混乱。可是仍然很清楚,自己当时并没晕过去,每个细节一一在脑海中重新演示,时间只有不足十秒。不足十秒的时间里,我虽然倒下,脑袋也是浑浊一片,但是十分清楚的记得,当时我没失去视觉。倒下的一瞬间,眼睛只是离开邵军一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邵军能像阿约那样飞出去,他也飞不出我的视线。停住脚步,确定一下方向,我向进来的天窗那里走去。心里仍在假设,也许邵军和我一样,被巨响哄懵了,跌跌撞撞起身,大块的落石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他正在向天窗那边走,此时就快到天窗那了。这种幼稚的想法一出现,我就极力打消它。因为这需要一个前提,邵军在巨响过后,他也找不到我。这是不可能的,十秒,短短的十秒邵军怎么可能离开我那么远。回到天窗下,除了尸骨下面的盘子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之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刻意爬上去查看石板,我们两个滑下来的落灰痕迹依然清晰,石板边上的灰没有碰到,还是原来的样子。邵军没回来。我应该回去。镇定下来重新理顺自己刚才的行动,在我自己做的事中试图找出某些纰漏。这间靖室很大,我和邵军走出的地方不到三百米。靖室的原貌立起来,以天窗可能朝向东西为参照,那么在这一条线上,应该不止一个两个天窗。立体画就是最好的证明,那圆柱回廊,悬山建筑物,浮虚道观应该有很多朝向外面的屋面。我也只能想到屋面,回廊连接悬山建筑,那么悬山建筑的正面应该有很多正面门脸,应该有很多石门或者木门,我想有木门的可能较大,石门开合很不方便。悬山顶之前看到了,巨大的山体上,那些悬山都是半面,可为何每个石室中都找不到任何做为出入口的门。靖室中的落石、立体画上的瀑布、还有未完工的穹顶,三者在脑海中联系在一起。道观崩塌落入峡谷,洪水涌入,迅猛的水流将落石冲到了室内的门口......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却走出了很远,看到落石堆也没有挖开它的打算。如果我想的正确,落石堆堵住了悬山建筑的正门,邵军怎么可能掉进去。除非,这里有一道门被挖开了,而且就在我们刚才的地方不远。邵军还在靖室中。找不到邵军,我也没有心思去找明哥他们,找到了也没法交代。只能在心里呼喊,明哥,你快点来吧!焦急的寻找,体力也极度消耗,胸口越来越闷,我不得不坐下。背靠石头刚坐定,眼皮也觉得无比沉重,不知为何呼吸也越来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