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梁靳亲眼见证了这么一场盛大而丑陋的骗局,主角竟是他自己。
梁靳自嘲地笑了笑,心口像是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直接剖开,血肉模糊。
痛的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止不住的痉挛着。
崔晚意也脸色苍白,屋子里的那几人,真是把人性所有的丑恶都展现的淋漓尽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卑鄙恶劣之人?
梁靳他是不小心踩了诈骗团伙的老窝么?
竟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来霍霍!
崔晚意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梁靳的袖子,梁靳却毫无反应。
屋内,李邰枭数落了白褚几句,依旧没完没了,像个诈骗头目在说教,“说白了,还是你们两个魅力不够,想当年,追我们兰箴的人都能从地球排到银河系!”
包括他自己都动过歪心思呢。
“梁靳算什么东西?他不过就是我们众多猎物中优胜劣汰后剩下的那一个而已,只要是我们兰箴看上的猎物,就没有一个跑的掉!”
周兰箴面色不虞,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李哥,你醉了,都说胡话了。”
李邰枭抚掌大笑,继而恍然大悟地改口道,“对对对,是我说错了,以往追你的人啊可不是排到了银河系……而是塞满了十八层地狱。”
周兰箴眉头一皱,这李邰枭酒品可真差,越说越离谱了。
李邰枭踉踉跄跄走到周兰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咯咯傻笑,“老弟啊,你有魅力也有魄力,所以我才佩服你!”
转而又对上沈文文与白褚,不高兴道,“你们俩败家玩意儿,还不跪地磕头,拜师学艺!”
沈文文:狗逼男人发狗疯!
白褚:一群大傻逼!
周兰箴:“……”
他也懒得解释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多待一刻都让人窒息。
崔晚意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极了,这真是一群无耻下作之徒,饶是他性格温和脾气好,都忍不住火冒三丈。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
他拉起梁靳就要往回走,跟这群人离得近了,都觉得周围空气有被污染。
简直没法呼吸了。
梁靳脚下却犹如生了根,拽不动。
他低着头,身体僵如雕塑,脸部被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崔晚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现在的梁靳仿佛失了魂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梁靳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也说不清伤心、难堪和愤怒究竟哪个更占据上风,他只知道他的心都空了。
从始至终不过一场游戏,他还只是周兰箴猎艳游戏中的一个过客。
一个过客而已。
从来没有人,能羞辱他至此,而这个人,这群人,玩弄他的感情,践踏他的真心,谋取他的钱财,从头到尾把他当猴子一样戏耍!
若不是崔晚意扶着他,他都快要站立不住。
多么可笑啊……!
“哥……”崔晚意眉头紧锁,他能感受到梁靳那仿若被潮水淹没一般的巨大悲痛,一波接一波砸的人神魂俱灭。
这一刻,梁靳连冲进去质问周兰箴的勇气都没有了,……现在的他只想远远地逃离。
逃离这个让他崩溃欲死地方。
逃离那个让他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太可怕了!
梁靳觉得整个灵魂都要被烧烬了,他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可他的双腿就像被钉进了地板一般,动弹不得。
马上走,离开,离开这里,不能让这些人看到他颓废的丑态,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羞辱自己……
“走~~带我走,晚意带我走……”
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准备上洗手间的沈文文呆愣了一愣,惊慌失措道,“梁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屋子里一阵椅子被挪动的声音,紧接着是酒杯应声落地脆响。
几道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外的梁靳。
“……那个,是梁总啊,好巧好巧……”李邰枭的酒劲儿都被突然出现的梁靳吓退了几分,清醒过来却又尴尬无比。
白褚握紧了手机,低低地唤了一声靳哥。
梁靳谁也没有搭理,只死死地盯着周兰箴。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扇门,两个人。
互望着彼此,相对无言。
李邰枭眼中窘色一闪而过,沈文文和白褚也尴尬万分,因为梁靳的眼里根本没有他们。
只有一个周兰箴。
几人僵持一瞬,只听梁靳阴沉沉地说了一句,“滚!”
李邰枭轻咳两声,尴尬地带着沈文文和白褚麻溜地先离开了。
梁靳就这么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那个人,那张脸。
看着那人熟悉的面庞上骤然收缩的瞳孔,白了的脸色,慌了的眼神。
梁靳只觉得撕心裂肺……
“周兰箴,你一直都在骗我么?”梁靳眸子里热源不断,快要崩溃决堤。
“靳哥……不是的……”
周兰箴紧张的望向了对面的男人,口干舌燥着。
看样子梁靳是已经全部都知道了,甚至还听到了他刚才应付李邰枭的那些混账话。
梁靳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像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
崔晚意拍了拍梁靳肩膀,梁靳勉强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晚意,你先回去,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了断。”
崔晚意目光落到周兰箴身上,神色复杂了一瞬,继而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好,那靳哥你有事打我电话。”
梁靳强笑着点了下头。
不过片刻功夫,偌大的包间儿里,只余周兰箴和梁靳两个人。
梁靳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指尖颤抖着点燃了一支烟,重重吸了几口,又缓缓吐出几个烟圈,复而抬头看向神情凝重的青年。
“你是不是第一次见我都是谋划好的?”
周兰箴脸色更白了,他张了张嘴:“靳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你解释。”梁靳没有愤怒和大发雷霆,只是格外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周兰箴,红着眼睛却不动一丝怒气:“我听你解释。”
“我,我其实……没有想伤害你……”周兰箴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像极了犯了错的孩子,他无法直视梁靳那双饱含心酸与绝望的眼睛。
可千言万语,他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梁靳顶了顶后槽牙,缓缓开口了,“盗取我公司机密,毁我崇华名誉,入侵我公司内部账户,与李邰枭联手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从我这里无本万利……这所有所有的事,只要你说不是你做的,我都信你!”
周兰箴猛地抬头看向梁靳,他嘴唇颤抖着,目有悲戚,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一般的事实,他无可辩驳,他也不想再对梁靳撒谎。
“……靳哥,总之你相信我,我没有存心要害你。”
“是吗?那你说啊!”梁靳耐心耗尽,情绪激荡,“你说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
周兰箴与梁靳对视数秒,终是沉默着垂眸颔首,他说,“靳哥,对不起。”
“谁他妈要你的对不起,”梁靳豁然起身,摔掉手中烟蒂狠狠踩灭,压抑不住地怒吼着,“你根本从头到尾都在耍我,就因为我有钱,活该被你们骗!就为了钱,你他妈从头到尾虚情假意跟老子演了将近一年的戏!”
“你们好敬业啊!”
“不是的靳哥,我没有!”周兰箴急声辩解。
他没有虚情假意。
他没有!
梁靳抹了一把脸,终于还是压抑不住,一拳头直朝周兰箴挥去,“事到如今,你他妈还骗我!”
周兰箴下意识闭眼,不闪不避。
耳边一阵疾风,梁靳一拳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骨节作响,鲜血淋漓。
梁家祖训,梁家男郎不打媳妇儿。
梁靳闭了闭眼,忽而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靳哥……?”周兰箴看着他又哭又笑的样子,声音有些虚的发颤,“靳哥~~你别吓我了,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他伸出手想去拉梁靳,却被梁靳猛然一把推开。
梁靳的表情有几分狰狞,又带着痛彻心扉的裂痕,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再也没有我们了。”
周兰箴脑袋轰的一下,电闪雷鸣。。
天空落雪时,他听见梁靳无悲无喜的声音,“周兰箴,戏演完了,该收场了……那些钱老子不要了,反正老子玩你也玩得挺过瘾,就当给你的天价片酬了!”
他说,“你滚吧,我他妈不但眼瞎,心也瞎了,以后,别再让老子看见你了。”
梁靳转身地决绝,离开的洒脱,不带一丝留恋。
周兰箴僵持在原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轰然坍塌,看不见,摸不着,却来势汹汹,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明明很想追上去的,可梁靳冰冷的眼神,绝情的话语,都让他望而却步。
他眼睛死死盯着梁靳离开的背影,很久很久,到最后眼前只剩一片模糊,眼睫之间有光盈盈闪动。
蓦地,啪嗒一声掉落地面,摔得粉碎!
原来人无助绝望,无可奈何的时候,还可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