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难得见了晴。
是个好天气。
梁靳先送周兰箴去了学校,看了看时间,直接驱车到了与江不迟约定好的地方。
他是不知道江不迟昨夜抽了哪门子疯,大半夜不睡觉,电话打个没完没了,还差点儿吓得他提前泄洪交待了!
私心想着见着江不迟可要好好损他一顿,结果哪成想,一推开门,江不迟、崔晚意和王昭昭都一脸严肃表情地看着他。
那感觉,好像在提审犯人。
梁靳心头隐隐感觉,大事不好。
……
自从上次周兰箴把话摊开明说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周家了。
也没有按时给周晏打钱了。
周家欠的贷款已经清了,周兰箴果然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但他不给生活费了,这让周晏很难过。
周晏还没到中午就堵到了学校门口,他要跟周兰箴打打感情牌,让人继续给钱。
结果他一愣神儿的功夫,周兰箴就被一群人捷足先登给挟持进了一条巷子里。
看样子来势汹汹,周晏心感不妙,但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悄摸跟了上去,顺手从花坛里捡了块板砖儿,关键时刻,可以自保。
等周晏看清巷子中的场景,他的步子硬生生停下了,他以前就知道周兰箴身手好,但没想能这么好!
只见不远处地上七扭八歪地躺着几个人,全都捂着痛处大口喘气,其中最狼狈的那个为首的光头男,嘴里还隐约传出吃痛的吸气声。
光头男身边立着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
他白色毛衣袖挽至手肘,露出一截雪白而纤瘦的手臂,单脚踩在其中一个倒地不起直哼哼的光头脑袋上。
周兰箴擦了下嘴角,拍掉身上蹭到的灰,狠狠踹了那人一脚,才慢悠悠地蹲下来,垂下眼看地上的人。
他手里拿着一柄闭合状态的折叠刀,拍了拍光头男的脸,阴恻恻问:“回去告诉你们昭昭太子,别他妈再招惹我,否则……我有的是法子叫他身败名裂。”
刚还气焰嚣张的光头男此刻双目紧闭,躺得安详:“知道……知道了……”
“想教训我?”周兰箴低笑:“下次让他多派些人手。”
“……”八壹中文網
周晏尴尬地扔了手里的板砖,数了数,地上躺倒了八个壮汉,个个人高马大的。
但……都被打得很惨。
周兰箴起身把那把折叠小刀随意扔进背包里,经过周晏时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凛冽。
周晏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寒颤。
直到周兰箴走出一段路,周晏才回过神来,加快脚步追上上去,“周兰箴,你怎么随身带着刀?捅人犯法你知道吗?”
“所以,我的好大哥,你是在关心我吗?”周兰箴脚步猛然一停转过身,周晏险些一头撞到他怀里。
不等周晏说话,周兰箴就微微昂脸啧啧两声,极尽嘲讽,“你是该担心我,万一我哪天进去了,你们一家子人可怎么活呀!”
“你说得什么混账话?”周晏气的老脸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兰箴抬头望望天,深笑不语。
走出小巷几百米就是熟悉的街道,周晏随着周兰箴的脚步,俩人前后脚进了一家咖啡店。
周兰箴开门见山,“说吧,你想干什么?”
周晏干咽了下口水,迟疑道,“你好久没回家了,我们都想你……”
“那不是我的家,”周兰箴冷笑着打断周晏的话,“你也不过是想我的钱了而已。”
“我没有钱,我只是一个学生,周兆丰当年的确给我留了一笔存款,可那些钱早就翻倍花在你们身上了,事到如今,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周兰箴语气平静,眸光微凉,倒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就给了周晏一种还有得商量的错觉,他努力堆出笑脸来,用着讨好的语气,“兰箴啊,都是一家人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只是我这个年纪……很难有精力照顾小姑和小婶儿了。”
言外之意,你得继续给钱啊!
对于周兰箴的赚钱手腕儿,周晏经过之前的事儿,算是彻底信服了。
他不得不承认,周家离不开周兰箴。
周兰箴沉吟片刻,从容淡定地从背包里拿出支票,随手写了串数字,周晏盯着那后面的几个零,眼睛里逐渐放光。
周兰箴递支票时,周晏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愕然。
他这弟弟并不喜欢装饰自己,手饰项链什么的从来不戴,如今却戴了戒指,看样子还是男士专属定制款,价值不菲啊。
“兰箴啊,你和崇华老总已经……”周晏盯着那枚低调奢华的钻戒,目不转睛。
周兰箴眼皮一掀,轻声警告,“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不然,别怪我六亲不认,翻脸无情。”
周晏连忙摆摆手,“不不不,我哪儿敢打崇华老总的主意?”
借他十个胆儿也不敢,只是吧,若是真能攀上梁家这棵高枝儿,那以后岂非财源滚滚,平步青云。
他之前劝周兰箴别招惹梁靳,那是怕徒增祸端,如今看来,梁靳那小子竟是用了真心的,既然如此,何不好好把握机会呢!
周晏的想法太露骨,周兰箴尽收眼底,不屑地嗤笑道,“我的好大哥,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拿着这张支票圆润的走吧。”
周晏后知后觉他是啥意思,一张脸涨的通红,忿忿然收了支票,“周兰箴,有你后悔的,这世上除了血缘关系,没一样关系是牢靠的,谁也不能保证你们的关系永远不变!”
周兰箴闭了闭眼,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指环,近乎执拗地思忖着,真的会变吗?
真的会变吗!
许久许久,他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
李邰枭的电话这个时候突然打了过来,周兰箴宁心静气,接通了电话。
下午没课,梁靳去公司中午也不回家,周兰箴想了想,还是打算尽早把所有事情处理干净才好。
免得夜长梦多。
“谁让你派人去收拾他的?”梁靳脑袋里乱糟糟,听了崔晚意细致的分析,再看着面前那一沓所谓的“证据”,梁靳内心无比抗拒。
他不想承认,他心心念念想要白头偕老的人,原来竟然一直都是在骗他!
都到这时候了,梁靳还在维护那贱人,可把王昭昭气坏了,“我不找人收拾他,就让他得了便宜逍遥法外么?这些……还有这些,没有一样可以送他进监狱的!”
所以折腾这么久,把周兰箴送进去的想法还是破灭了。
这人实在有够精明,预料到了一切可能性,及时得规避了所有潜在的风险,打着法律擦边球,兴风作浪,为所欲为。
崔晚意说,除非周兰箴肯自首,否则所有证据都不能直接构成他犯罪的事实。
周贱人,怎么可能会自首?王昭昭想到自己当初的豪言壮语,愈加地郁闷了,所以一大早电话打出去。
花了大价钱请了一帮人,教训教训那贱人!以前诸多顾虑,现在爱谁谁吧,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把你找的人叫回来!”梁靳下颚绷得很紧,唇角抿直,沉重的呼吸昭示着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
他喜欢过的人就算再不堪,也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梁靳你个大煞笔,人家都把你当猴耍,拿你的钱买你家的货,再转手倒卖,赚了钱再抢了你家势在必得的竞标项目,无本万利赚翻天,一步赢,步步赢,你他妈还蒙在鼓里把人当宝贝!”
王昭昭气的脸红脖子粗,他找人收拾周兰箴,其实也有很大成分上是想给梁靳出口气,结果还被梁靳吼,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晦气!
梁靳本就郁闷烦躁,被他这一骂,也是立马火气飙升,“他有问题我自己会处理,需要你擅作主张找人去收拾他么?”
“晚了,已经晚了你知道吗?上午他们就去堵人了,你的宝贝疙瘩这会儿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哭呢!”王昭昭脑筋又被梁靳激短路了,开始阴阳怪气直发癫,“我好心救你于水火,你还不赶紧跪地磕头,感恩戴德!”
梁靳恶狠狠剜他一眼,表情管理失败,“老子稀罕?在我没说分手之前,你他妈不准动老子的人!”
“嘿,”王昭昭见梁靳凶神恶煞,一撸袖子,暴脾气上来了,“梁靳你真踏马真不知好歹……”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江不迟赶忙劝和,“打住打住,你们两位都是受害者,一个被骗财,一个被骗财又骗色,此刻应该同心协力,怎么自己窝里先斗起来了,不应该一致对外嘛!”
王昭昭气鼓鼓的不说话,犹如一只闷声不语的河豚。
梁靳可足了劲儿地抽烟,心乱如麻!
江不迟与崔晚意对望一眼,俩人心照不宣,看来今天不是一个适宜商讨解决问题的时候。
最后还是不欢而散,江不迟送王昭昭回家,让崔晚意留下陪在梁靳身边,梁靳的情绪看起来很不稳定,让人很难放心让他一个人独处。
“哥,其实你可以找他问清楚,自己一个人是琢磨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的。”崔晚意沉默半晌,终是出言相劝。
人啊,总是善于自欺欺人。
良久,梁靳按灭手头上的烟,他努力扯了下嘴角,却难掩声音的哽咽和苦涩,“晚意,你知道吗,我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我只是……相信,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他还小,他不懂事,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总会变好的……”
梁靳捂住脸,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嗓子沙哑得难受,任凭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里不停地滑落。
“我,我真的以为,他已经改好了……我以为,我用真心打动他了……”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个傻子啊!
崔晚意从没见过梁靳这副样子,一时惊慌的不知所措,“哥,你别这样,或许……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或许有苦衷,他毕竟还小……”
这话无疑是给梁靳自欺欺人的理由加了防护罩,“对,对啊,万一……万一兰兰他真的有困难呢?他不是不爱我,只是有苦衷!”
他抓住崔晚意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我去找他……现在就去找他。”
“好,哥,我去开车。”
梁靳点点头,努力平复情绪,这才想到王昭昭做的蠢事儿,赶忙拿出手机想给周兰箴打电话,想问问他现在还好不好?他现在在哪里?
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手机这边就连续叮叮响了两声。
是白褚发来的微信,兰馨坊饭店二楼包间儿203室。
附带图片一张,一桌子人有沈文文,有李邰枭,也有周兰箴……照片是白褚偷拍的,他应该也在现场。
梁靳脸色慢慢发白,这他妈整个就是一前任聚餐会!
“晚意,去兰馨坊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