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喧嚣让小兰箴觉得索然无趣和烦躁,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活在别人口中的爸爸,没有想象中的面目可憎,反而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可表情实在欠揍。
他要是拳头再硬一些,一定跳起来赏他两拳,可惜他跳起来也够不着周兆丰的脸,这人实在太高了。
周兆丰黑着脸,“你还知道来找我?你早干嘛去啦,现在老子破产啦!”
“……行啦,我有话跟你说。”焦娇一脸不耐烦,转身将手提袋的一包橘子塞到小兰箴手里,“站这儿别乱跑,饿了就吃橘子。”
周兆丰冷笑连连,“小东西长的倒水灵,要是个女儿没准儿以后还能攀个富贵人家,搞个家族联姻什么的,就这模样儿肯定很抢手,是个男孩管屁用!老子又不缺儿子。”
小兰箴用同样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心中暗骂,你个人渣。
周兆丰来气了,小东西敢瞪他,刚刚扬起手就被焦娇一把制止住,“你是不清楚现在多少人在找你么?”
两人对峙片刻,前后进了旁边的咖啡厅。
小兰粥抱着一兜橘子,眼巴巴的瞅着咖啡厅大门的大方向,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看见妈妈夺门而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他知道,妈妈不要他了。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他的妈妈从来都不想要他。
只是小兰箴不懂,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从不调皮不哭闹,他努力懂事乖巧,他考试回回第一……
妈妈之前告诉过他,“我的家没了,你的家还有,你还有爸爸,叔叔,哥哥,姑姑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她说,“他们不会不要你……”
忽而画面一转,他被吞没在漫天黑夜里,被风雨咀嚼,然后一缕缕撕碎……
他的眼睛一片模糊,他的耳朵充斥着漫天哗哗雨声,还有男人张狂暴怒的嘶吼,“我周兆丰的字典里没有妥协退让,只有鱼死网破!有种你跳啊,带着你的小孽种一起死才叫干净利索!”
然后他听见妈妈也笑了,温柔潋滟得好似一捧含珠带露的百合花,“乖乖,你怕不怕?”
小兰箴摇摇头,颤抖着身体把妈妈搂得更紧了。
冰冷的雨水浇的他睁不开眼,打在身上像刀子,凌迟一般生生剐着他的肉,好痛,好痛啊!
可他听见妈妈说,“很快就好了……很快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于是他那颗小小的麻木的心又热了,噗通噗通跳起来了,期待而惶恐!
可是下一刻一道惊雷炸响……他看见一朵百合花悄然坠落谷底……花瓣支离破碎,满目凄艳迷离,他想,那个女人终于解脱了。
他的那个爸爸声嘶力竭的尖叫划破夜空,然后仰天大笑,继而又疯疯癫癫嚎啕大哭,最后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跳了下去。
那是十七层楼,掉下去肯定必死无疑。
可周兆丰那样义无反顾。
他第一次认识到,那人是他的爸爸。
是他跟妈妈生了他。
“爸爸把钱都留给你了,听妈妈的话,和叔叔,大哥和姑姑一起生活,他们不会不要你,下辈子……”男人哽咽着啜泣,“千万别做我们的孩子了……”
那是周兆丰第一次抱他,也是最后一次抱他。
他木石一般呆在暴风雨中,心也跟着他们一起坠入了万丈深渊里……
漫天风雨里只有绝望的哀鸣!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灰蒙蒙的,梁靳生物钟挺准时,周兰箴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赖床,但今天梁靳是被提前热醒的。
周兰箴身子发烫,迷迷糊糊一直在说胡话,梁靳怎么叫也不醒,一摸他额头,吓了一跳,他烧的很厉害。
一边拨通电话给胡医生,一边翻找出了温度计,难道是昨天把人折腾的太狠了!
梁靳真是恨死自己了,因为不知道收敛自己,害周兰箴烧到了39.8度!
由于风雨太大,路上堵车,梁靳只能通过胡医生电话指示给人喂了两颗退烧药,又用湿毛巾一遍遍冰着周兰箴额头。
明明烧的这么狠,偏偏还在冒冷汗,冷热交织该有多煎熬,梁靳紧紧攥住周兰箴的手,恨不得能替他难受。
好在,周兰箴吃了药不再说胡话了,脸上病态的酡红也渐渐褪了下去,不多一会儿便睁开了眼,梁靳悬着的那颗心才算落了地。
“兰兰,你可吓死我了!”梁靳揉了揉他微湿的刘海,满眼担忧,“还难受吗?”
周兰箴摇了摇头,虚弱地笑了下,他嗓子微哑还带着点软软的鼻音,“靳哥,我做了个噩梦。”
梁靳心揪了一下,怪不得,怪不得他昏睡间也紧皱着眉头,也许就不该让他再念起那些不好的过往,梁靳心疼地隔着被子把人抱紧,“兰兰不怕,我在呢!”
“我梦里有很多人,可是没有靳哥你……”周兰箴喃喃低语,仍如梦呓,却透着悲戚与无助。
梁靳深深地看着他,只觉胸口莫名闷痛,他喉头一滚,低声轻哄道,“都是我不好,下次,下次我一定抓紧你的手,在梦里也不让你走丢好不好?”
周兰箴深吸一口气抿唇一笑,心里熨帖极了,“嗯~~。”
“饿了没有,我给你做饭去,你再睡一会儿,待会儿胡医生就来了。”
周兰箴挣扎着起身,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梁靳赶忙拿枕头垫在他背后,“你起来干嘛?”
周兰箴眼睫颤了颤,轻声道,“靳哥,我没事。”
梁靳还想再劝,门铃响了起来。
胡医生终于赶来了。
一番检查下来,是因为忧思过重加之早晚温差大受凉所致,最后打了支退烧针,又开了两副药就完事儿了。
“年轻人体质好,恢复的也快,睡一觉就好了,不过……还是别让他总胡思乱想,心理压力大身体一样会出问题的。”胡医生又跟梁靳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梁靳点点头,送人到门口,他是困惑不已,周兰箴一个学生除了家里那些污糟事儿,还有什么可值得他忧心至此的,还能把自己憋出病来?
周兰箴家里的事儿梁靳可以帮忙解决,最近已经算是太平了不少,可他藏在心里的事儿,他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梁靳忽然有种挫败感,他好像,并不太了解这个人,那他一遍遍说的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就显得有些空泛可笑了,感觉跟画大饼一样。
周兰箴听他说那些话时,又会是何种心境,会不会其实也觉得很悲哀?
他只是在望梅止渴而已!八壹中文網
或许周兰箴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根本一口水都没有喝到。
梁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差劲!
回到卧室,梁靳坐回床边,周兰箴打了针后又晕晕乎乎睡过去了。
看着那漂亮剔透的脸蛋儿,梁靳俯身亲了亲,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呢?你究竟都在想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能给的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