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名老者,一身短布衣,头戴斗笠,脚蹬草鞋。加上不修边幅,胡子拉碴非常邋遢,完全不像修道之人。
老者将两人收到葫芦嘴边,然后踏足大葫芦之上。
浓郁的阴霾气,随即在大葫芦下聚拢,如同黑云滚滚,托着葫芦往前飞驰。
这老者就是黑陶令牌主人,白郎手上所持,虽然是小叮当冒充,却绝对能以假乱真。
白郎以精血滴落黑陶令牌,并以丹气烘烤后,也就将令牌激活。不但可打开便捷通道,还在出来后向老者传达讯息。
“乌前辈稍慢,晚辈有一事相求!”身后远远就传来呼唤声。
老者嫌恶地冷哼一声,却还是停止葫芦并掉头。他可以不给来者面子,但来者所代表的势力,他还是不敢藐视。
“鸦鸦鸦……”
三头翼展超过三尺的大乌鸦,驮着三人飞驰而来。这三人并非骑着乌鸦,仅仅踏足背上而已。
三人在三十丈开外打住,为首之人向老者一个长揖,“晚辈庞海缆,恳请乌前辈放过申仙子!”
“仙子?这申紫兰没一百岁,也有九十岁了吧?居然扮小姑娘蒙骗小毛孩,这样的行径,也配称为仙子?”老者冷冷讥讽道。
“呃……”
白郎一听这话,顿时彷如咽下一把老鼠屎,一股酸臭之物随即喷出。
他这一狂吐,那叫申紫兰的老女人,可就有点惨了。白色渔网将两人裹得紧紧的,完全是面对面,而且连扭头都不行。
本来以申紫兰的修为,当然可以法力震飞污秽,可只要她一动用法力,不但马上被渔网吸掉,并且继续抽取体内法力,吓得她不敢再动用法力。
白郎狂吐却不受任何限制,顿时吐得她满头满脸。其实他也不想如此失礼,只是真的没法子不吐。
算起来,他外婆也不过六十多岁,老女人绝对可当外婆的娘。居然搂着他叫小哥哥,还要和他拜天地成亲,不吐能行么?
这一刻,不仅申紫兰憎恨得要命,就连那叫庞海缆的修士,也死死盯着白郎,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敢问乌前辈,因何要束缚申仙子,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庞海缆似乎很恭敬问道。
“这小子来自老夫本家,拿着老夫留下的信物,就是他手上这块黑陶令牌。这贱人居然企图拦路抢劫,老夫不过略施小惩而已。”老者淡然应道。
庞海缆侧头看向一名手下,“小六九,查看一下阴眼记录,投映出来。”
“是,庞巡查。”小六九躬身应道。
小六九掏出一块水晶镜,以法力加持后,投映出一段画面,正是申紫兰哄骗白郎的过程。
庞海缆含笑欣赏完毕,又向老者一拱手,“乌前辈,你也看到了,申仙子并非拦路抢劫。至于扮小姑娘纯粹个人喜好,并不违反盟会规则。”
老者面露嘲笑,“按庞巡查如此说法,这贱人将本家小子哄骗回去,吸光了再扔出来,你也是不闻不问?”
庞海缆泰然点头,“乌前辈,这你情我愿之事,确实不在本巡查职权范围内。”
老者欣然颔首,“说得极是,既然姓申的喜欢这小子,那老夫就成全他俩,带回去马上拜堂成亲!”
老者说完,即刻调转大葫芦继续赶路。
姓庞的目定口呆,一时竟找不出措辞来。要和这小子拜天地成亲,可是申紫兰自己说的。
申紫兰也吓得不轻,急急呼救起来,“庞郎救我!庞郎快救我!”
庞海缆脚下轻轻一发力,大乌鸦驮着他向前疾飞,弹指间已逾过老者,在二十丈之外截住去路。
老者不但未刹住大葫芦,反而加速往前撞去,“姓庞的,你真要和老夫动手?”
姓庞的哪敢真动手,脚下一提,大乌鸦往上冲,主动将路让开了。
他不过是少灵王境,老者却是上大灵王境,真动手的话,一掌就可将他拍死。
申紫兰大惊失色,“庞郎,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老姑婆,你给我闭嘴,吵死人了!”白郎忍无可忍,突然大吼道。
申紫兰恼羞成怒,张开小嘴就狠狠咬下去,恰好咬到白郎下巴上。她不可以动用法力,但毕竟是修士,蛮力也远胜一般女人。
“哎呀……不要……别别……啊呀……老太爷快放我出去……哎呀……这老姑婆发疯了……啊啊……”
白郎一边乱叫一边挣扎,可渔网将两人裹得紧紧的,身子和四肢都不能动。除了可扭动脖子,那就只有动嘴了。
被狠狠咬了几口后,白郎不由勃然大怒,哪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张开嘴巴也狠狠咬回去。
这下轮到老女人拼命挣扎了,“啊……救命呀……老家伙……快放我出去……庞郎……快来救我……”
老者置若罔闻,而且大葫芦是底部向前,白申两人被拖在后头,他也是眼不见为净。
姓庞的可就不同了,毕竟和姓申的做了多夜夫妻,要是让老头扬长而去的话,他一张脸也不知往哪搁。
“大胆凡夫俗子,竟敢污辱我等修士!”
怒吼声中,庞海缆扬手射出一把骨刀,却并非直接射向白郎,而是要划破白色渔网。
姓庞的终究忌惮这老者,哪敢杀他本家小子,只想着破网救人而已。可他就不会想想,这白渔网可是人家法宝,会让他得逞么?
“贼子敢矣!”
老者意念一动,白渔网倏地大张,将姓庞的也收了进去。白郎却被他顺手移出,挪到大葫芦上面。
“好!太好了!”白郎拍掌喝彩道,“老太爷,请将渔网收紧点,勒爆这对烂货!”
“臭小子,我要将你剥皮……呃……”姓庞的刚张口骂人,渔网果真收紧了,勒得他几欲灵魂出窍。
“种葫芦的,我曾伯祖是盟会长老,你应该知晓如此做法,修道联盟绝不轻饶……呃……”
姓庞的赶紧搬出靠山来,不料话未说完,渔网已猛地收缩,顿时勒得他真的飙尿了。
这下可好,堂堂一名少灵王境者,居然在人前飙尿,这要是传出去,叫他以后还怎么混?
“乌庄主,晚辈知错了,还请前辈恕罪!”申紫兰见势不妙赶紧求饶。
老者依然置若罔闻,反而一拍大葫芦壁,加速往前飞驰。事情已经闹大,岂是放人就可了之。
“咻……咻……咻……”
小六九扬手射出三只骨哨,向着盟会总部方向呼啸而去。连姓庞的都被渔网收了,他两人哪敢靠近,惟有向盟会求救。
老者手按大葫芦壁,以自身法力加持之下,大葫芦嘴开始喷气。这气可不单是空气,还蕴含着强大法力,因此这气也是可以杀人的。
庞申两人不得不运法力抵御,渔网也同时吸取他们法力。于是两人便成了义务劳力,为大葫芦源源不断提供法力。
“鸦!鸦!鸦!”
身后又传来鬼哭般鸦叫声,而且就连白郎,也能从声音上判断出。这后来者的速度,远在姓庞的三人之上。
乌庄主连拍三下葫芦壁,大葫芦忽地急剧放大,喷出三股狂风。与此同时,大葫芦也往高处冲去。
顷刻间,大葫芦已冲出阴霾笼罩,且放大到一丈多长近一丈宽,可以称得上巨葫芦了。
白郎只觉眼前一亮,随之见一名老者,驾驭一头翼展三尺的大乌鸦,也冲出阴霾笼罩,如风驰电掣般疾飞而来。
“乌道友,攻击及拘禁盟会巡查,可谓大罪也!还望道友悬崖勒马,速速将人放了,并随在下回盟会接受惩戒!”驭鸦老者扬声道。
“你算老几?也敢来吆喝老夫?”乌庄主倏地调转大葫芦,冲驭鸦老者喝道。
乌庄主站起身来,一股强者气势顿时爆发而出。同时一根葫芦藤条,也卷住了白郎,免得他遭到威压伤害。
驭鸦老者顿时愣住了,一时竟不知所措。他也是上大灵王境修为,但同境界者相争,不管胜负如何,一般要付出不菲代价。
乌庄主虽是仙灵岛十大强者,但平日里最是不管事,只顾埋头栽培葫芦。因此给人一种错觉,就是他好欺负。
此刻,乌庄主突然发飙,确实令人难以适应。
“乌道兄,我等修道之人不问世事,何况晚辈之事,也该由晚辈自行解决。我等做长辈的,何必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驭鸦老者拱手道。
乌庄主并不回礼,却冷冷一笑,“如此甚好!你曾侄孙可以领回,这贱人亲口许身本家小子,已是我乌家之人,谁想夺走,那就一战决生死!”
“嘿嘿嘿,乌道兄言重了!此等你情我愿之事,可谓我修道界之美谈,庞某岂会做棒打鸳鸯之事!”驭鸦老者大笑道。
“呵呵,庞道友,那此事就到此为止!”乌庄主这才拱手道。
说话之间,白渔网甩动且张开,庞海缆和大乌鸦被甩出,申紫兰却被留下了。
庞海缆一被甩出,即刻往下坠落。很简单,王境者无法御空飞行,必须有所借助才行,如脚踏大乌鸦。
可此刻大乌鸦却废了,更是直线往下掉。
它并非普通乌鸦而是灵鸦,有灵力却不懂得克制,在白网中一直挣扎不停,因此灵力早已被吸光。
“小丫……呜呜……天杀的老匹夫,他日我必取你颈上人头!”庞海缆追上母乌鸦,抱着它号啕兼咆哮。
“臭狗子,十年之内,我必取你颈上人头!”白郎也随即咆哮道。
“好!庞道友,若你不反对,九年之后,让你曾侄孙上生死台,与我徒一战定生死!”乌庄主朗声道。
“好!好得很!”庞老头笑吟吟应道,“不过有个小小条件,就是双方都不得使用法宝,必须凭实力斗法!”
“好,一言为定!庞小子,你敢不敢应战?”乌庄主冷笑问道。
庞海缆已飞降地面,却硬是不吱声。他可不想将一根无形套索,套到自己脖子上。
再出色的天骄,也需要一甲子左右,才能晋阶灵王境界。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纯粹就是在找死,他如何会不答应。
只是,身为上大灵王境的仙葫庄主,在曾伯祖言明不得用法宝后,为何如此爽脆答应?
这时,已有更多盟会高手赶来,却都在百丈之外刹住。
对于王境者来讲,百丈内是极具威胁的距离,光说话的话,还是在百丈外为好。
“好,此事由老夫做主!乌道兄,九年之后,在下曾侄孙必上生死台,向令徒挑战!”庞老头一口应承下来。
乌庄主拱拱手,“后会有期!不送了!”
庞老头忙也拱拱手,“后会有期!”
他刚侧转身,脚下大乌鸦已迫不及待,一头扎入阴霾中去。灵鸦一直生活在阴霾中,对阳光极其不适应,早已是百般难耐。
庞老头同样不好受,身为灵修,他同样是喜阴厌阳之身。暴露阳光下不足一炷香,浑身已是火辣辣般感觉。
这还是夕阳,要是日正当中,除非达到灵圣境界,否则根本不敢露面。
乌庄主不屑地一笑,这才徐徐降落。他当然也是灵修,但所习功法特殊,并不怎么惧怕阳光。
不过若在烈日下暴晒,乌庄主同样难以持久。
这是所有灵修的最大弱点,阳光会灼伤他们的元灵,导致灵力大减甚至被废掉。
仙葫庄就在下方,并且在阴霾之上。山庄不算大,全部是瓦顶木屋,简朴却不残破。
一对朴实的中年夫妇,两名年龄已不小的丫鬟,依照乌庄主吩咐,向白郎行礼,并称呼他为少爷。
白郎忙躬身回礼,却不说话,他对这种场面很不适应,显得很腼腆。见礼之后,两大丫鬟便带他去沐浴更衣。
其他庄人依然各干各活,显然除非有吩咐,不然不会围拢凑热闹。
从后堂进去竟是山洞,其实这山腹之中,才是真正的仙葫庄,或者叫仙葫洞府。
外面哪些木屋,只是提供给普通庄人居住,充当门面而已。
灵修洗澡不会用热水,但遵照庄主吩咐,两丫鬟将白郎当常人来看待,于是烧了热水,然后伺候他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