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水泊志 > 第五回 莫愁前路无知己——宋江流放记

第五回 莫愁前路无知己——宋江流放记(1 / 1)

驴友宋江以“郓城虎张三”的名义便宜从事,勾结清风山土匪,策划“青州暴动”。驻防军官花荣、秦明、黄信接连反水,国舅爷慕容知府坐困愁城,只能向孤家寡人求援。“清风山根据地”缺乏群众基础(杀人放火激起民愤),继续坚守只能是死路一条。宋江率部转移,途中又吸纳了吕方、郭盛、石勇,这股势力可以命名为青州帮。托塔天王晁盖在梁山的班底,来自智取生辰纲的草根阶层,可以把这股势力认定为天王派。天王派的成因就是利益捆绑,凝聚力强。青州帮相对组织松散,成员加盟出于对大哥宋江的畏威怀德。青州帮上梁山紧要的“最后一公里”,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以小事大的青州帮,被晁天王统一思想,土崩瓦解。“青州暴动”也怪清风寨知寨刘高小人得志、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小肚鸡肠,为渊驱鱼,人才正是梁山的稀缺资源。梁山泊先主王伦借林冲之力,将军事禁地延伸到深水区,害得渔民阮家二五七晒网;晁盖上山前夜,在浅水区与官军交战,王伦一无所知;青州帮一近水泊,梁山立即警戒——只见水面上锣鼓振响;今昔非比,晁盖已经实现八百里水泊武力全覆盖。一封家书让宋江前功尽弃,宋江奔丧是一出苦情计。宋江前脚到家,后脚被包围,捕快在墙外喊话。“宋太公掇个梯子上墙来看时,只见火把丛中约有一百余人”,宋太公不见棺材不落泪,哭道:“是我苦了孩儿”。还有思想保守的阎婆,不让有天赋的女儿进军娱乐圈,现实社会笑贫不笑娼,穷到卖女儿,自嗟“不想今来到倒苦了她”。“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名义出了多少昏招,可怜天下父母心,昊天罔极!苦情计的主因是朝廷册立皇太子,天下大赦,宋江归案自首,可以避重就轻。水浒作者对时间模糊处理,徽宗就立过一个太子,就是末代皇帝钦宗;立太子在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二月,具有时间坐标意义;当年金朝建立,为北宋的灭亡敲响了丧钟。宋江起义的时间跨度就是徽宗一朝,梁山少数人“善终”的结局是一个伪命题——覆巢之下无完卵。接下来是悲壮的保家卫国战争,“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敌之责任”。水浒渲染的是绝不屈服的个人英雄主义和前赴后继的爱国主义,梁山的底线是不能当汉奸——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苦情计的从因是“白虎山地面多有强人”,宋太公担心老实巴交的宋江“被人撺掇,落草去了”。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石勇来访,宋太公将计就计。宋江避难的白虎山成了凶险之地,柴大官人那里是什么地方,路人皆知,宋太公也不好明说。宋太公希望好孩子宋江和恶人划清界限,这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过河拆桥!面对捕快的警告,宋太公还想抵赖:“宋江几时回来?”

捕头,原著叫都头——赵能呵斥:“你便休胡说!有人在村口见他从张社长家店里吃了酒归来,亦有人跟到这里。你如何赖得过?”

意思是张社长作为村官,可以作证。宋江一听话音,来者不善。来者是郓城县新参的都头,赵得赵能兄弟俩(何德何能?逮住老鼠就是好猫)。“熟人办案”的朱仝、雷横,出公差了。宋江扶着梯子,宽慰父亲:“下来吧,官司见了,倒是有幸。明日我在江湖上,撞了一班儿杀人放火的弟兄们,打在网里,如何能够见父亲面?”这口气,像“没干过坏事”一样。宋江替下老爹,爬上墙头说:“你们且不要闹。我的罪犯,今已赦宥,定是不死。且请二位都头进敝庄少叙三杯,明日一同见官。”

宋江说话很硬气。赵能道:“你休使见识,赚我入来。”

宋江是危险人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江坦白:“我如何连累父亲、兄弟?你们只顾进家里来。”

宋家“连夜杀鸡宰鹅,置酒相待,那一百土兵人等,都与酒食,送些钱物之类”。一百多人该吃吃,该喝喝,该拿拿,宋家很大气。还没完,“取二十两花银,送与两位都头做好看钱”。“好看钱”,大户人家要面子,在外观上制造“没有倒”的假象!宋江见官,知县时文彬大喜!宋江必须给知县一个交待,从生辰纲抢劫案到阎婆惜命案,时文彬的“办事能力”受到上司的严重质疑,仕途岌岌可危。宋江供招:“不合于前年秋间典赡到阎婆惜为妾,为因不良,一时恃酒争论斗殴,致被误杀身死,一向避罪在逃。今蒙缉捕到官,取勘前情,所供甘服罪无词。”

宋家上下左右使钱,“满县人见说拿得宋江,谁不爱惜他,都替他去知县处告说讨饶,备说宋江平日的好处”。为宋江求情,也许是群众的自发行为。事已至此,我们姑妄信之吧。知县看罢,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没有难为宋江。宋江六十日关押限满,还需要济州终审。宋家跟进到济州使钱,“本州官吏亦有认得宋江的,更兼他又有钱帛使用”,“更兼”是重点。终审的结果:宋江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还有下文,要不然银子都白使了:“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众人维持下来,都不甚深重。”

问题来了,当时背锅侠唐牛也是脊杖二十,没使用钱帛,会不会脊杖深重?宋江又出发,多了一副行枷,两个伴当——防送公人。临行,宋太公对败家子宋江叮嘱了几句:法警已经打点,目的地江州是“特地使钱买将那里去”,服刑搞得像分配工作一样,更像今天的父母为孩子高考报志愿,选城市,布局将来的发展方向,煞费苦心;到了江州,缺钱会给你寄,四郎会去探监;三啊,你可长点心吧,别再和梁山来往!宋江磕头致歉。培养宋江,宋太公花光了几代人的积蓄。就这样,宋太公也没让三郎省吃俭用!宋江又私下嘱付宋清:不要为我到江州来,照顾好家,出门靠朋友,“盘缠自有对付处”。宋江恪守庭训,绕着梁山走。郓城、济州那点事,在梁山眼皮底下,晁盖门清。晁盖教大小头领分头行动,营救宋江。宋江让赤发鬼刘唐截住,刘唐要杀法警。宋江叫道:“不要你污了手,把刀来我杀便了。”

宋江接过刀,自己要抹脖子!把刘唐吓一跳,宋江哥哥你这是何苦?宋江说,想让我上山,等刑满释放。刘唐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军师吴教授和花知寨在前面专等。宋江道:“我只是这句话,由你们怎地商量。”

宋江这回只想做个好人,立场泾渭分明。吴用、花荣闻讯赶来,鞍前马后,前呼后拥。“如何不与兄长开了枷锁?”

,花荣还在耍知寨的威风,对防送公人颐指气使。宋江说:“贤弟,是甚么话!此是国家法度,如何敢擅动!”

花荣刮目相看,宋江在青州指挥杀人放火,可是百无禁忌,这话说得像“不做大哥好多年”!宋江见晁盖,表演的成分就更多了。晁盖劝宋江留下来吧,共同创业!宋江说,小弟的初心也是投奔哥哥,奈何父命难违,宁死不做“不忠不孝之人”!眼看聚义厅皆是不忠之人,“忠孝两全”扛着行枷,两名“贴身保镖”寸步不离。晁盖再挽留,宋江跪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如不肯放宋江下山,情愿在众位手里乞死”!这架势像一哭二闹三上吊。幽默的不止是行为艺术,还有宋江的谈吐。“虽然明吃官司,多得上下之人看觑,不曾重伤”。宋江脊杖二十,衙役的水火棍重拿轻放,明明是挠痒痒,非要说“不曾重伤”。宋江的辞令已入妙品!宋江要退出江湖,匹夫不可夺志。梁山为宋江饯行,送了一盘金银,赏赐“保镖”每人白银十两。吴用的至交戴宗戴院长,在江州监狱任职,吴用修书一封交给宋江。据说此人十分仗义疏财,值得托付。行百里者半九十,宋江一行三人走了半个月,到了揭阳岭。翻过揭阳岭就是揭阳镇,过了揭阳镇就是长江,过江就是江州。一路走来,已经是春末夏初,宋江和两个法警已经结下了友谊。宋江对二人说:“天气暄暖,趁早走过岭去,寻个宿头。”

三人翻山越岭,用了半天。山脚下,一条酒旆在风中招摇,象征着人间烟火。三个远方的客人来到酒店,半个时辰不见一个人出来,酒店的风格延续着揭阳岭的空旷、荒凉。宋江叫道:“怎地不见有主人家?”

只听得里面应道:“来也!来也!”

衣衫褴褛的酒保从“侧首屋下”跑出来,看着宋江三个人唱喏。宋江要了二斤牛肉,打了一角酒。酒保说,本店的规矩是先交钱后吃饭。慢藏诲盗,宋江“包裹沉重”,想不露财都难。三个吃货胡吃海喝,一个公人说:“如今江湖上歹人,多有酒肉里下蒙汗药,劫了财物,人肉把来做馒头馅子。我只是不信,那里有这话!”

酒保笑道:“你三个说了,不要吃,我这酒和肉里面都有了麻药。”

宋江笑道:“这个大哥瞧见我们说着麻药,便来取笑。”

酒保正色说:“我没开玩笑!”

三食客面面厮觑,麻木了,动弹不得。宋江只见两个公人瞪了双眼,口角边流下涎水来,你揪我扯,望后便倒。宋江自家也头晕眼花,扑地倒了。酒保自言自语:“我开了许多年酒店,就没见过这么有钱的囚徒。天赐不取,反受其咎”!酒保去门前张望,等几个伙计回来“开剥”。伙计没来,“只见岭下这边三个人奔上岭来”。酒保赶紧回屋,把三头行货拖进人肉作坊!孔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然而我见了,来人混江龙李俊是也!李俊风闻“宋江刺配江州”,每天就在揭阳岭下等候,这份大海捞针的执著令人动容。李俊并不认识宋江,对李俊而言,宋江就是一个传说。传说宋江是一个貌不出众的人——黑矮肥胖,“不高大,面貌紫棠色”,人云亦云。李俊带童威、童猛,来此充饥。李俊问酒保:近日生意如何?酒保说:“不瞒大哥说,这几个月不开张,今天捉了三个行货,还有些东西。”

李俊慌忙问:“三个什么人?”

酒保说:“两个公人,一个罪人。”

李俊对酒保说,赶紧带我去“看货”!李俊也不认识宋江,翻行李,发现押送证明。果然是宋江!宋江上“剥人凳”,差点开膛!酒保叫声:“惭愧!”

又把已经“挺了”的宋江扛回餐厅,喂了解药。过了片刻,宋江睁眼,先看见“赤色虬须,红丝虎眼(据说吃人肉眼睛会发红)”的酒保。酒保是催命判官李立,“私商”。李俊和童威、童猛兄弟,都是浔阳江上的船夫,也贩私盐(不知道哪个是主业)。江湖规矩,不知者不怪。宋江又和这几个人拜把子,讲故事!从阎婆惜凄美的风流韵事,一直讲到悲惨的锒铛入狱。盘桓数日,终有一别。宋江已经金盆洗手,对暴利行业没有兴趣,婉拒众人赠送的干股,赶往下一站——揭阳镇。宋江到了揭阳镇,可以说是“终日乾乾,夕惕若厉”,不教一日闲过。宋江在揭阳镇,看了一回卖野药的枪棒杂耍,就摊上事了。卖艺人病大虫薛永虎虎生风,使了一轮枪棒,托盘请赏,转了两圈,一个子儿也没捞到。众人都白着眼看,宋江见他惶恐,叫公人取出五两银子来打赏。在押囚犯使唤防送公人,全书仅此一例!薛永把宋江夸得浑身不自在:“赫赫有名的揭阳镇没一个晓事的好汉,难得这位恩官,本身现自为事在官,又是过往此间,颠倒赍发五两白银。这五两银子强似别的五十两。自家拜揖,愿求恩官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传扬!”

一个恶少分开围观人群,威胁宋江:“哪里来的囚徒?敢来灭俺揭阳镇上威风!”

一计黑拳挥来,宋江也是练家子,躲过了。病大虫发威了,一拳一脚,两下把那厮打趴下。“不要慌,走着瞧!”

那厮爬起来,撂下这句话就跑了。宋江又交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小弟,宋江、薛永一起去街上喝酒。吃了闭门羹,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刚才和你们厮打的大汉,已使人分付了:若是卖与你们吃时,把我这店子都打得粉碎。”

酒家不忍欺生,实情相告。宋江、薛永得罪的不是街头小混混!宋江、薛永溜之大吉,分头走开。临行,宋江又取一二十两银子送给薛永。薛永说:“一两日间,小弟也来江州相会。”

宋江和两个公人,在偌大的揭阳镇,无处食宿——店家异口同声:“小郎都分付了!”

小郎就是被薛永打趴下的恶少。宋江和两个公人慌不择路,匆忙离开揭阳镇,夜投民宿。小郎在揭阳镇就像一个幽灵,无处不在。宋江夜投民宿,竟然投到小郎家里来了。宋江来投宿,是仆人开的门,仆人无权留客,去请示太公。没出意外,善良的太公对过路人管吃管住。当然了,吃的不是太好,“三份饭食、羹汤、菜蔬”;住的也不好,“门首草房”,仆人送来了一碗灯;宋江的身份是在押的犯人,寄人篱下,主人这样做已经仁至义尽了。宋江得罪巨室,情绪紧张一天;公人也很疲惫,他们要保证送到江州的是活口;现在有吃有住,三个都很知足。公人法外开恩:“押司,这里又无外人,一发除了行枷,快活睡一夜,明日早行。”

公人之所以这么做,怕万一“小郎来了”,方便和囚犯一起逃跑。宋江赶紧附和:“说得是。”

宋江在梁山死活不让“开枷”,强调什么国家法度,公人遇见恶人都认怂了,押司也不硬扛了!令宋江心存感激的,不止是公人,还有亲切的太公。宋江在门缝里看见,“太公引着三个庄客,把火一到处照看”。宋江感慨道:“这太公和我父亲一般,件件都要自来照管。这早晚也未曾去睡,一地里亲自点看。”

《朱子治家格言》讲:“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我们的传统就是谨慎,尤其是庶民,谨小慎微的求生。乍看,这是一户老实忠厚的人家。宋江和公人正说之间,只听得外面有人打门。大呼小叫。庄客放入五七个人来——带头的手里拿着朴刀,随从都操家伙。捉刀者,正是小郎。老气横秋的太公问道:“小郎,你那里去来?和甚人厮打?日晚了,拖枪拽棒?”

小郎答道:“我自去叫哥哥起来,我和他赶人。”

太公问:“你又和谁合口,叫起哥哥来时,他却不肯干休。你且对我说这缘故。”

什么缘故,宋江很清楚——冲我来的!宋江继续听见小郎说:“我叫了赌房里一伙人,赶去客店里,拿得那卖药的来,尽气力打了一顿,如今把来吊在都头家里。明日送去江边,捆做一块,抛在江里,出那口鸟气。却只赶这两个公人押的囚徒不着,前面又没客店,竟不知投那里去宿了。我如今叫起哥哥来,分投赶去,捉拿这厮。”

这段话,信息量蛮大的。首先,薛永被捉了。小郎指使“赌房里一伙人”干的,而且“尽气力打了一顿”,然后“吊在都头家里”,等明天“捆做一块,抛在江里”。小郎是妥妥的黑恶势力,明天的宋江很可能成为薛永的难兄难弟!其次,涉及到黑白两道,黑道是“赌房里一伙人”,上回石将军石勇“因赌博上一拳打死人”,暴徒石勇可以为同道中人代言。白道是都头,都头的本职就是维护社会治安,却为虎作伥,与恶霸沆瀣一气。最后,杀人的目的仅仅是“出那口鸟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道宁论?太公训子这一节,实在是可圈可点:“我儿休恁地短命相。他自有银子赏那卖药的,却干你甚事!你去打他做甚么?可知道着他打了,也不曾伤重。快依我口便罢,休教哥哥得知。你吃人打了,他肯干罢?又是去害人性命!你依我说,且去房里睡了。半夜三更,莫去敲门打户,激恼村坊。你也积些阴德。”

这种穷凶极恶之事,通过教子无方的太公,婆婆妈妈的说出来,已经见怪不怪。这是性质问题,却变成数量问题,听了叫人不寒而栗。宋江和公人合力在墙上打个洞,逃跑了。“两个公人挑了包裹,囚犯自提了行枷,”向林木深处瞎跑,跑到芦苇荡。前面是滚滚长江,后面是追来的“喊叫,火把,胡哨”。天无绝人之路,芦苇丛中忽然摇出一只船来。宋江朝艄公喊:“救命!快来渡我们,我多与你些银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苦海慈航!岸上的暴徒在威逼:“你那梢公,快摇扰船来!不摇拢船来,教你都死!”

船上的宋江在利诱:“艄公,千万不要拢船,我们自多与你些银子相谢。”

何去何从,且听下回分解《渡尽劫波兄弟在——江湖恩怨》。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大汉:我自年少万兜鍪 假太监:从伺候贵妃沐浴开始 镇国万岁:我真的只想当昏君 朱厚照的大明生活 父皇,请退位 三国:寸德未建,即被立储 乱世武夫 假太监:从混在皇宫开始 超品姑爷 人在三国写日记,坐收渔人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