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星,安河桥。
夕阳洒在这座号称乾隆年间的石桥,桥下奔腾的河水都染上了一抹红光。
一道孤独的身影站在桥上,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城市。
“我这是重生了吗?”
“上天何其不公,让我再次经历这人间惨剧?”
……
1990年,一个六岁的孩子,被扔在安阳市的孤儿院门口,他不记得亲生父母的样子了,只记得,那天晚上大雪纷飞,很冷。
这是他这辈子感觉最冷的一天,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那夜,他喊了无数遍的“妈妈!”,此后余生,他再也没有喊过。
好在孤儿院,收留了他。
孤儿院也没有那么好,为了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孤儿院的孩子都是枯瘦如柴的,唯一的一个胖子,被院长拉出去乞讨了。
吃不好、睡不好,不过他很满足了,至少他不再那么冷了。
1994年,十岁的他,被一个单身的酒鬼收养了,收养他的理由是国家可以给他补偿一笔收养金,也就是他后来的酒钱!
记忆中,院长拉着酒鬼养父,当着他的面,五五分了他的收养金。
他在一个狭小的棚户区生活了下来,酒鬼养父也不是不做事的,他在各种工地上班,做着零工,晚上他会做好饭等着他,这是疼痛下的规矩。
那时,他才知道九年义务教育的执行并没有那么严,至少他没有上学。
但是,他会认字!
在这个偏远的山区小城市里面,也算能够立足了,也得益于棚户区的一个小学老师,张毅华。
张毅华是安阳市一中的退休高中老师,一生不知为何,无妻无子,听说是战争年代遗留。
退休后,他在棚户区开始免费教学,什么都教。
他的一生,最大的阳光就是张毅华了。
他每天白天在棚户区的路边卖点小杂货,养父说他不养闲人。
晚上就去张毅华那里学习,张毅华很器重他,教了他很多很多。
他很感谢张毅华!
那个平时和蔼,对学业又十分严肃的白发老头。
“没有知识,你没有未来!”
这是张毅华常说的话,每次他都听的很认真,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
在这期间,他对命运发起了第一次反抗。
“国家要求,必须九年义务教育,你不打算送他去正规学校上学吗?”
这是张毅华指责他,对养父的话。
显然,这次反抗是失败的!
养父肮脏的话语,让这个学者一般的张毅华,败下阵。
哪怕是威胁养父要去法院告他,养父都一脸的不屑。
从那之后,张毅华对他更好了,开始单独教他全面的教材,更是买来了初中和高中的课本,开始教他。
他学的很累,但是他很聪明,慢慢坚持下来了。
知道的越来越多,他也在慢慢的长大。
2000年7月12号,还是大雪之夜,他记得很清楚,那年他十六了
一个律师找上门来,老头死了。
老头死了,遗产留给他,一套安阳市一中的家属楼,和三千块钱的存款。
这是一笔巨资,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养父来说。
律师告诉他,遗产必须十八岁才能继承,这是怕养父私自扣留了。
当时养父暴怒了很久,可是无可奈何。
那天,他哭了。
哭的很难受,养父同意了他披麻戴孝,在一中老师的陪同下,安葬了张毅华。
2001年5月,他记不得具体时间了,他开启了对命运的第二次反抗。
他要报考大学,这当然是瞒着养父的。
他的地摊生意,已经允许他藏一点私房钱了。
他要读大学,他要完成对张毅华的承诺,他要学习。
按照天蓝星的法律,十六岁可以报考了,交了320元的报名费,他领取了全套的教材和高考的信息。
可惜,他失败了,他没有考上燕京科技大学,他只想考这所学校,因为这是张毅华的母校。
他也想像张毅华一样的优秀。
暗暗发誓重考的他,没想到他迎来了第一次的好运。
养父死了!
醉酒的养父在工地,从八楼摔了下来,不治身亡!
那天是,2001年的9月27号,这天他记忆深刻。
他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过,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
在棚户区邻居的帮助下,他完成了这次安葬。
值得一提的是,工地的建筑公司赔了他四万多元。
因为那时的工地,防护措施和完全生产也没有到位,建筑公司怕他上诉和闹事,赔钱也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在2001的四万元,那是一笔巨款。
也许是老天对他一生悲惨的补偿,来年他如愿以偿的考上了燕京科大。
2002年的8月1号,他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他再一次哭了。
通知书他拿到了张毅华的坟前,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喝酒,本来他痛恨像养父一样的喝酒。
记得那天,他是睡在了张毅华的墓地上,蚊子咬了十多个红点。
之后的他,卖了张毅华和棚户区的房子,手拿六万的去了都城燕京。
2002年9月25号,他坐了两天的火车,第一次踏出安阳市,踏入了都城。
高楼大厦林立的大城市,让他死寂的心,激动了好久。
科大的大门,都让他觉得驻足良久。
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他也打算忘记过往,开启新的生活。
但是厄运,并没有远离他。
必将伴随他一生。
同学的歧视他一身土味,老师歧视他蹩脚的英语和含羞的表达。
他励志成为人上人!
他努力学习,没有一丝一毫的放弃。
他博览群书,大学期间阅读了四千多本书。
他刻苦钻研,对于计算机编程更是如鱼得水。
直到他毕业,都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在科大都是有名的书呆子。
省吃俭用的他,毕竟还有四万多元的存款,他拿来了创业互联网。
结果很明显,失败了,坚持了不到三个月。
身无分文。
刚刚崛起的信心,再一次轰然倒塌。
他努力学习的一点傲气,也不复存在。
他加入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开始了披肝沥胆的码农生涯。
熬了十五年,得到了一部二手车,一个北京郊区的贷款房。
期间很用心的谈过一个女朋友,结果和一个富二代跑了,这对狗男女在他的出租屋
还好过一段时间,美其名誉刺激。
从此,他再也没有相信过爱情,也曾留恋过红灯区。
十五年的码农生涯结束于2021年的8月22号,37岁的他回到了安阳市,今天是中元节。
他回来给老师张毅华烧了点纸,当然还有酒鬼养父。
他站在安河桥上,站了很久,回忆了这一生,他累了。
跳入了滚滚河水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