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来福感觉很累很累，不仅仅是身体累，心也累。他毕竟不是职业杀手，没有那种杀手必备的不为外物所动的心理素质，更没有杀手的那种超强的体力。他决定好好休息一会再继续干活。太累了，不仅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身上累，精神上更是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更累。“就躺一会，躺一会，力气就会重新长出来，今天一定把这些东西弄好，明天，就是明天，明天会有人给我请假，那时我在长沙。好在还有一个好兄弟肯帮我。坚持一下，就躺一会，明天我张来福就能出那一口恶气！这口憋了二十年的恶气出不来，老子就活不下去啊！”
疯魔一样的张来福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小，几分钟后居然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他竟然在本心最不想睡过去的当口反而睡着了。就在张来福刚睡着的时候，从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张来喜，女的就是高发莲。他们的手里提着祭奠用的纸钱和一兜子水果和糕点。看他们的目标就是张来福爹娘的坟墓。两人径直来到张来福爹娘的坟前，摆好祭品，点着了纸钱，双双跪了下来。刚刚睡着的张来福突然被两人到来的轻微脚步声和摆放祭品点火烧纸钱的动静给惊醒了！本来就是做贼心虚，稍微有点声音，他就会成为惊弓之鸟！就在他刚要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就要逃跑的当口，一声惨嚎几乎刺破他的耳膜：“叔啊！婶啊！我对不住你们啊！二十年了，来福哥好不容易从监狱里出来了，我却和嫂子结婚了，都是我混账啊，不是人啊！”
张来福一下子愣住了，这是张来喜那个丑八怪的声音，他怎么到这里来了？他迅速抓起掉在地上的刀子，这是刘东在他服刑结束的时候，发还给他的水果刀。刀长一寸，却被他磨得十分锋利。这玩意绝对比钢笔好使，林奇先对李发财的偷袭成功，让他对自己这把小刀十分满意。不过，他还是为李发财惋惜，自己怎么就没有摊上这么好的管教呢？“来喜，你怎么这么说呢？爹娘可是在天上看着呢。他们从十七年前就一直撮合咱俩的婚事，那时候我已经心如死灰，根本不想这种事。你的心里，只是兄弟情深，义气深长，根本就不听。所以，咱俩的事情，爹娘在十七年前就同意了啊。”
高发莲在一边劝解道。“那也不行的，毕竟他是我哥，弟弟娶了哥哥的媳妇，怎么说怎么错啊。都是我酒后乱性才做出了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对不起我哥。”
张来喜道。“二十年了，你哥除了在爹娘过世之后来家里磕了三个头，总共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对于你，连一声感谢的话都没有，他可曾讲过一丝良心？这二十年如果没有你无数次半夜拉着二老去医院抢救，他们早就不在了。如果没有你，我也早就在树林子里吊死了，死了五次啊，都是你救回来的，弄得我都没脸死了。所以，你没错。什么酒后乱性，那是我故意的，是我*的你，我是个女人啊，需要人疼，需要有个人说话，我的命都是你救活的，用身子报答你总是没错的。张来福买来了我的身子，没有给我感情，更没有爱情，我就是他的一件物件，他什么时候把我当做人看了？二十年里，你和我互相帮衬着，替他孝顺爹娘，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增减衣裳，最好吃的紧着二老吃，有病了，从没耽搁过一时半刻。一直到给二老送了终。二老身体怎么垮下来的？还不是他张来福不争气无恶不作，最后坐监牢把二老给气的？我给他生了一个大儿子，而且成了大学生！将来孝顺他，给他养老。还把所有的家产都送给了他，赠与书都公证了。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所以咱们都没错，你千万不要在心里感到愧疚。如果不是你一直不肯和我领证，早在十七年前爹娘就催我就和你结婚了。”
高发莲哭了，一个女人有几个二十年啊！一个男子又有几个二十年呢？“不成的啊，我本来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算命的先生早就算好的。我不该啊。如果不是那几个警察逼着，我不会和你领证的，一天没领证，就不算夫妻，来福哥回来……”张来喜还没说完，就听到“啪！”
的一声！“打死你个没良心的！已经这样了，孩子再过四个月就要出世了，你居然还说这话。再胡说八道，我一头碰死在爹娘的墓碑上！”
高发莲真的急了。“来喜啊，应该在爹娘坟前悔罪忏悔的，应该是他张来福，不应该是你！你记住，咱们光明正大结婚了，谁都对得起，咱俩心里都明白啊，从十七年前，那个人进了监狱三年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想起过他。有时候做恶梦，也都是他狠狠地揪着我的头发下死力打我啊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喝醉了，或者是他心里不痛快了，这些，你都知道的。呜呜……”女人哭起来就没有个结束的时候，特别是压抑了二十年的憋屈和委屈，不哭出来才会成了心病。张来福眼睛红了，不知道是心里有愧，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苦命的爹娘？或者是为了自己以前的荒唐在后悔？此时，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谁该忏悔？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这人啊，活在世上真的很不容易，心里有话也轻易不能说出来。有的话可以找人倾诉，比如家里的小猫偷吃了一条小鱼。有的话就是打死也不能和任何人说，只能和鬼说。就算是和鬼说，也要分清楚是不是和自己亲近的鬼。张来喜和高发莲这一对苦命的鸳鸯，不啊，是苦命的大雁。鸳鸯那玩意是最不专一的禽类了。他们这一对苦命的大雁现在只能和坟墓里的爹娘诉说。或许，这个世上最理解他们，最疼爱他们的就是躺在地下的这两位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