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云殿天色未亮,抚夏早早地爬起来了,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不忘将福春喊起来,她一边将头发梳起双丫髻,发髻旁簪了一朵粉色绒花,正与宫装映衬,也是个清秀的长相。旁边福春在炕上还迷迷糊糊的,她总还要在赖一会的,所幸时辰还早,“抚夏,你不要喊我了”福春痛苦的扭动着。“啊啊,总是起的这样早做什么,时辰根本还没到,就你这么严谨,都能赶上茯苓姐姐了。”
福春只漏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说道。“你别忘了,今日是那位贵妃娘娘正式掌管后宫的第一日,早起比赖床好,早做准备吧”抚夏正经道,漱完口后,打了盆凉水抹了把脸,就准备出门了。“哎,你等等我,我很快的,哎呀”福春一个轱辘爬起来,匆匆忙忙的穿好衣裳,梳了头发,顺手在床边的蓝布粗糙锦囊内掏出几个小零嘴,也跟着跑了出去。天色渐亮,抚夏已经将热水烧好了,福春也已将几个侧殿桌椅案几擦拭完了,霞云殿除了几个粗使宫女打扫外间庭院倒马桶等粗活,便只剩抚夏福春和一个大宫女茯苓了。吱呀一声,殿门打开,茯苓出来看了看,“抚夏,娘娘醒了,端水进来吧。”
抚夏诶了一声,起身端着水盆进殿,跟着茯苓进入内室。柳姒菱坐在梳妆台前,她已经换上了一袭月白色的宫裙,飘逸绝美,似烟雾笼罩,气质清冷,未施粉黛的秀美脸颊好似因为没有睡好透着一丝苍白,三千青丝尽数拢在脑后。抚夏屏息轻轻走近,将棉巾沾湿,小心翼翼的给这位皇后娘娘净脸,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眼尾下有一小点黑色小痣,将仙气吹去平添一分媚意,离得近,女子独有的凌凌清香悠悠在鼻尖,抚夏不由得手下更轻柔了,将一双柔夷浸在温水中,擦拭干后,挑一小块香膏细细的涂抹在那纤纤玉手上,滋润均匀后才罢。柳姒菱从不涂抹任何胭脂香粉,除去大婚那日,平日只抹些脸霜即可,秀眉不画而翠,朱唇皓齿。茯苓在她身后轻柔的梳着墨发,玉花鸟纹梳安静的穿插在墨色发间,只轻轻的挽了个简单的随云髻,银制的飞雪钗斜插在发间固定,再戴一枚梅花白玉簪子,耳边戴了对琉璃珠耳坠,颈间着了简单的水晶链子,皓腕佩了常戴的碧玉细镯。漫砂阁苏骊儿神情慵懒的坐在梳妆台前,一双柔夷泡在水里,里面飘着花瓣,滴上香液,芳香扑鼻,身前围绕着几位贴身的宫女,梳发的,点妆的,挑饰物的,挑衣裙的,按摩肩颈腿脚的,井然有序。翡翠轻轻在她身后梳理墨发,灵活的双手在发辫中穿行,良久,精美的朝天髻已经梳成,称的上张扬又不失美丽,就如同这个人一样明媚热烈。苏骊儿用过早膳后,便开启了她正式掌权的第一天,先是让人通知各宫娘娘到皇后娘娘的霞云殿请安,美名其曰是自己初掌后宫大权有些不安,想请教一下各位姐姐,且进宫已月余,不主动问候各位姐姐未免失礼。皇后无宠无权,后宫早就不用来霞云殿请安了,有眼力见的早就转向贤妃交好,日日去贤文阁请安,虽不太合规矩,但谁让后宫不是皇后管呢?今日苏骊儿将各位请到霞云殿,各妃不知她到底何意,但到底是打了贤妃一下脸面,有与之交恶的听了笑的拍手称快,胆小谨慎的担忧不已,心思颇深的神情莫测,至于贤妃一党脸色之难看就不用提了。霞云殿内,柳姒菱淡定的坐在榻上,甚至还能翻看一旁的小册子,即使知道风雨欲来,面上也没有一丝慌张,反倒是一旁的茯苓有些心神不宁。“娘娘”茯苓担忧的看着她,小脸有些心疼,她是从小就在柳府跟着小姐长大的,跟着进宫,看着她得宠又骤然失宠,作为皇后她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作为中宫之主,从小便是如此教养,情绪不外露,要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身上带着的枷锁太重,便失去了自我,这失宠的近一年时间反倒有些以前的真性情流露,虽然衣食简单无人问津,可是却悠闲自在无人打扰,连茯苓都感到轻松自在。“傻不傻,没有那么糟糕。”
柳姒菱放下册子,抬头看了眼茯苓,见她一副苦瓜脸的模样,顿时有些失笑。她看的通透,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她还是做了,既然已经努力过了,那就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她没什么好怕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废罢了,这后位对她来说无所谓。“前殿收拾收拾吧,泡些茶即可”柳姒菱冷静的吩咐道。“娘娘,今年的新茶没有发放,咱们只有些陈年旧茶……”茯苓有些为难。“你以为她们是来喝茶的吗?无事,有什么就泡什么吧”柳姒菱眉眼弯弯,目光眺望窗外。一盏茶后,大陈朝后宫嫔妃们已在霞云殿前厅集合请安,除了金尊万贵的贵妃娘娘还未出现,大多都到齐了,一时间前厅百花齐放,芳香扑鼻,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柳姒菱坐在上首主位,两边下以贤妃为首,皆福身请安,“皇后娘娘金安万福”礼罢众妃嫔纷纷入座。“臣妾久未到娘娘这请安,皆因为后宫事多繁忙,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吧?”
贤妃笑脸盈盈,身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一副端庄贤惠的模样。“是啊,娘娘,臣妾一直身子不爽,不便走动。”
姜才人眉眼一副病弱的苍白,身穿素雪绢千水裙。“臣妾临水阁离霞云殿远得很,平日不爱走动,望娘娘勿怪。”
唐贵人身着淡紫色撒花烟罗裙,娴静秀美。“娘娘,臣妾新为皇上练支舞,无暇请安,娘娘不会怪罪吧?”
李美人脸上红润光泽,身穿粉嫩的烟云蝴蝶裙,眼波如水笑嘻嘻道。“无事,本宫素来喜静,不必前来请安,诸位姐妹侍奉好皇上才是最要紧的。”
柳姒菱嘴角轻抿,神情淡淡的说道。“娘娘说的是。”
贤妃眉目一转,“不过,贵妃娘娘怎的到现在还没有到,她请大家到娘娘这请安又不出现是何意啊?”
贤妃轻笑,“难不成还要皇后等她不成?”
虽说柳姒菱无宠,这个皇后可有可无,但毕竟没有被废,一日为中宫之主拿到面上来说都要压人一头的,这苏骊儿可以说一句大不敬不为过。“贵妃妹妹刚接手宫中事物,繁忙是在所难免的,我等应当理解”柳姒菱并不接茬,轻飘飘回了一句。“虽说如此,可毕竟是贵妃姐姐将我们请到这里,她却不出现,这不妥吧”李美人脸上为难,似考虑许久才说出口。姜才人和唐贵人并不做声,不想卷入是非。“美人妹妹这么为本宫着想,本宫甚是感激呢”一女子缓步走来,妆容精致,国色天香,妩媚动人,让在场的人呼吸一窒,她身穿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头梳朝天髻,斜插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侧面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微微晃动,玛瑙珍珠耳坠盈盈一挂,颈部戴着玛瑙绿石坠子,手腕上金镶珠宝摺丝手镯,纤细的手指间戴着耀眼的玛瑙珊瑚戒指,整个人耀眼夺目,衬得下首几人黯然失色。“请皇后姐姐安,妹妹来迟,还请勿怪”苏骊儿盈盈而立,朱唇轻启微带笑意的看着正上方清冷绝尘的女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