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岸,再有两三日,就能赶到边关了。宋军建议,最近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大家没有意见,找了一个最普通的驿站,要了两个房间,一行人歇下了。而同一夜,远在胡地的祁景辰跟苗富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北风。按照事先计划好的,祁景辰当了身上仅有的一块玉佩,唤了几大坛子烈酒,请那些守粮仓的士兵们喝酒。小小少年,长的有着中原人的精致漂亮,一口胡语却说得地道,为人又豪爽,几杯烈酒下肚,士兵们渐渐的卸去防备,跟祁景辰称兄道弟。看着差不多了,祁景辰偷偷的对苗富打了个手势,于是,苗富扛着百十斤重,浸了油脂的羊皮毡子健步如飞。每个粮仓都扔进去一块毛毡子,毛毡子本就爱着,浸了油脂更是呼的一下就起了火光。当苗富把所有粮仓都点燃到达两人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时,祁景辰那边也已经偷偷脱了身,可他没立即离开,而是跑去马厩,解开所有的缰绳,点燃一挂炮竹扔了进去。马儿受到惊吓,发出嘶嘶的声音,四处奔跑。那边是忙着救火的胡人,这边是四处乱跑的战马。祁景辰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等两人终于汇合的时候,那边也有人追了上来,祁景辰因为来的晚,后背不小心中了一箭,苗富二话不说,背起他用尽力气向着大晋军队的方向奔跑。眼看着后面的那个胡人又举起了弓箭,祁景辰回头微微一笑,悄悄挪了一下身子,本该射进苗富腿上的箭矢,却落在了祁景辰的小腿上,他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怎么了?”
苗富不敢停下速度,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周围,听见闷哼后赶忙问道。祁景辰咬咬牙,咧着嘴角,骂道,“你他妈的太瘦了,后背硌得小爷胸疼!”
苗富憨憨的笑了一声,侧头关心的问,“你后背上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停下处理一下?”
“不要!”
祁景辰毫不犹豫的拒绝,“这点小伤算什么?信不信,你不背着我,小爷照样能追上你!”
“嘿嘿。”
苗富见他还有力气吹牛,也不废话,继续奔跑。祁景辰看着身后滴下的鲜血很快就被沙雪掩盖住,稍稍放了点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我艹,小爷不会也喝多了吧?”
晕过去之前,祁景辰还在这么想着。等他再睁开眼时,以为会看见聂大将军亲自站在自己床前,一边对自己嘘寒问暖,一边夸奖自己英勇。谁知道,入目的还是苗富那张干裂的跟乌龟壳似的脸,再往旁边看看,还是那满目的黄沙。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苗富。苗富见他醒来,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松了口气,“终于不烧了。”
祁景辰现在是趴着,侧脸躺在一张膻味熏天的破羊皮毡子上,他刚想起身,就被苗富一把按住,“你后背有伤,不能躺着!”
“那我坐起来行吗?”
祁景辰大叫。苗富捂了一下耳朵,扶着他坐起来。“这是哪?咱们怎么还没回军营?”
祁景辰一坐起身,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苗富转过身看看他后背的伤口,又看看他小腿上的:还好,血都止住了,已经干涸了,结成一块块黑色的血痂。“我问你话呢!”
祁景辰又问了一遍。苗富看了他一眼,用黄沙扑灭了篝火,道,“马上了,晚上就能回到军营,你伤势实在太重了,又发热说起了胡话,我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牧民休息的棚子,幸好你现在没事了,那咱们一会儿就继续赶路吧。”
祁景辰这才想起来,迷迷糊糊之中确实听见有人焦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他还以为是胡人呢,不停的告诉自己使劲跑,快点跑。他看看自己腿上的伤口,环顾了一圈,问,“那我是怎么退热的?”
苗富掩埋火堆的手一顿,含糊道,“我出来时,家人给带了药。”
祁景辰看着腿上已经有结痂痕迹的伤口,惊讶的问,“什么药,这么管用?给我看看!”
苗富摇摇头,“没了,就剩一颗,昨晚给你吃了。”
祁景辰也没在意,试着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药的原因,竟然只有些隐隐的疼痛,别的都还好。可苗富为了赶路,还是坚持的把他背上,天黑前,他们终于赶回了大晋的军队。将军聂启,此时也焦头烂额。皇上的密旨,太后的懿旨,还有晋王的信,隔一两天就来那么一道,那个小祖宗失踪都快四个月了,就算能找到,估计也是干尸一具了,他有些后悔当初任由那个少年自由发展了。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那两条鲜活朝气的生命。聂启甚至都做好被罢官、问斩的准备了。他正在看着手里那封所谓最后通牒的圣旨,开始整理书信。兵符,帅印,官服,一一摆好,聂启对着它们深深行了一礼。“聂将军,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聂启不敢置信的望向门口,只见祁景辰被苗富扶着,挥开想要上来帮忙的将领,一瘸一拐的走到书案前,哈哈大笑,“聂将军,你被革职了?”
聂启愣了一下,看看两人的装扮,不敢置信的问,“你俩跑哪去了?”
苗富挠着头,憨憨的笑着。祁景辰一瘸一拐坐在书案后的主位上,仰头道,“聂将军,听说胡人的粮草被烧,战马也跑了的事吗?”
聂启挑眉。祁景辰得意的翘起那条受伤的腿,晃了晃,拿起帅印把玩。聂启拎起他的衣领子给拽了起来,“混小子,这位子你能坐?”
然后自己坐下,将帅印兵符收好,道,“行了,本帅知道了,回去好好养伤吧。”
“啊?就这,这就完了?”
祁景辰不敢置信的问道。聂启挑挑眉,不在意的问道,“身为大晋子民,又是一名士兵,这不是你该干的?”
“行!行!你行!”
祁景辰气的咬着牙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