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亭旁边的男孩仰起头,那双天真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张明礼,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双瞳中映照着张明礼的身影。 “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安全,天黑就回家吧。”
张明礼见男孩依旧无动于衷,他叹了口气:“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也可以跟着我,车上还有一个空位。”
男孩依旧不说话,冰凉的小手攥着那糖果,眼睛紧盯张明礼,好像是要把张明礼的面容印在脑海当中。 “你是第一次当鬼吧?说出你的诉求啊!你是想要抓我当替死鬼?还是准备跟我回家慢慢诅咒我?又或者是想要吸我的阳气?你只有说出来,我才能配合你啊!”
张明礼有些急躁,他朝男孩伸手,想要把对方抓起来,可谁知道他刚触碰到男孩,对方就一下消失了。 一枚糖果掉落在地,男孩离开后,并没有带走他给的糖。 “这小鬼有自闭症吧?跟我小时候真像,打十棍憋不出一个屁。”
张明礼捡起地上的糖,自己拨开糖纸,吃了起来。 他将地上的石子踢飞,废弃电话亭里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那小孩不会是在等电话吧?”
张明礼有些尴尬,人家等的好好的,自己过来把人吓跑了:“万一是他爸妈打过来的就糟了,我怎么总是好心办坏事?”
进入电话亭,张明礼接通了电话:“喂?”
“爸爸,不要再往前走了,回来吧,求求你回来吧。”
“爸爸?电信诈骗是吧?”
张明礼对着电话就是一通输出:“你爹正在追你妈的路上,回不去了!”
正要挂断电话,电话里又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回来吧,别再往前了,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不会……” “你谁啊?我跟你开始个毛线啊!”
张明礼挂断了电话:“莫名其妙,搞得跟以前绿了我一样。”
骂骂咧咧的回到车里,张明礼还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黄赢没有太大的反应,韩非倒是留了个心眼,他盯着路边的糖纸和电话,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么?”
张明礼见韩非皱着眉毛,随口问道。 “你没把糖纸扔进垃圾桶。”
“我去,你这个有十一个女朋友的人渣,居然说我乱丢垃圾?还有没有天理了?”
张明礼发动了车子,他内心似乎有些着急,担心再被其他东西阻拦,所以不断提速。 夜路危险,越是着急,越会出现意外。 车子没开出去多久,远处就响起了哀乐,这大半夜的听着很是瘆人。 “张老师,你开慢点,人死了,任何终点都到不了了。”
韩非轻声提醒。 十几秒后,一支出殡队伍迎面而来,送葬的人不多,全部披麻戴孝,没有人哭泣,都低着头,脸上毫无血色。 运送棺材的车辆开的很慢,诡异的司机也低着头,根本不看路。 “真**的晦气,大晚上出殡?”
张明礼减速慢行,他怕自己撞到松散的出殡队伍:“死了还有这么多人记得,活的也值了。”
披麻戴孝的队伍里有老人,有小孩,他们的脚似乎没有挨地,车灯照过去也看不见影子。 队伍里的所有人都低着头,但在经过张明礼车边的时候,有个戴孝的小孩朝张明礼看了一眼,那张小脸瞬间发生了变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小孩拽着大人的手臂,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大人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和眼睛,让他跟着队伍走。 停放棺材的灵车缓缓开过,韩非眼睛微微眯起,他看到了棺椁上面的遗照。 照片被黑布挡着,在被夜风吹动的瞬间,露出了遗像的小半张脸,照片里的死人和张明礼有八九分相似。 “已经死了?”
哀乐渐渐远去,这送葬队伍似乎是整个噩梦的“分水岭”,等灵车在夜路消失后,周围的阴气变得浓郁,前路更加漆黑昏暗,夜幕深处传来的威胁和杀机愈发明显。 “这条夜路的尽头在哪里?”
远离送葬队伍后,张明礼的话变得更少了,他几次想要提速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路况变差,马路上存在枯木和石块,有些地方还被挖出了大坑,车辆颠簸,车身也出现了一定损伤,再这样下去,这辆车或许开不到终点就会散架。 “没关系,这条路我经常走,磕磕碰碰都是小问题,不碍事的。”
张明礼正在安慰韩非和黄赢,他突然看见不远处停着两辆车,几个醉鬼正把一个红衣女人往树林里拖拽。 那女人喝的人事不省,仿佛尸体般,一动不动,任由摆布。三个醉鬼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手里还拿着各种工具。 “**的,怎么老让我遇到这些事情?”
张明礼开始减速,他没怎么犹豫,停车之后,抄起消防斧就冲了过去:“你们**的连畜生都不如!狗都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一斧头砸碎了前车的车窗,张明礼像个疯子一样,双手举着斧头,直接朝醉鬼身上劈去! 三个醉鬼酒劲被吓退,他们好像自知理亏,丢下红衣女人,刷的钻进树林消失不见了。 “醒醒!”
张明礼拍了拍昏迷女人的脸,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被下药了吗?女孩子出门千万不要喝陌生人给的饮料啊!”
他真不想被其他事情耽搁,可把昏迷女人独自丢在路上又很危险:“烦死了,每天正事干不完,一堆的破事!”
嘴上骂个不停,但张明礼还是小心将红衣女人背起:“真***的沉!”
可能是这句话刺痛了红衣女人,陷入昏迷的她有了反应,白皙的双臂缓缓抬起,轻轻搂住张明礼的脖颈,软嫩的红唇不知何时凑到了张明礼耳边,舌尖伸出,她好像要说什么。 “装昏迷?你踏马再动一下,我劈死你!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你给我下来!”
张明礼甩了几次都无法将对方甩下来,他朝着自己的车走去,希望韩非和黄赢能帮忙。 每次向前迈步,脚步都会变得沉重,女人的头发垂下,一点点遮住了他的视线。 “张老师!这边!”
车内的韩非大声叫喊,使用了言灵能力,诅咒的气息在夜色中传递,张明礼顺着声音向前走,总算是回到了车边。 “**的!这女人好**的沉!”
视线恢复正常,张明礼指着身后,可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后背上根本没有红衣女人:“卧槽?人呢?”
红衣女人不见了,但是张明礼好像苍老、憔悴了一些。 “这夜路上的鬼比较多,刚才你遇到的应该是醉鬼和色鬼,幸好你比较虎,不然你可能就会被拖进树林里了。”
韩非不敢随便下车,这个噩梦极为特别,狂笑的鬼纹不断在提醒他,似乎只要下车他就必死。 “管他什么鬼呢?我问心无愧就好。”
张明礼将消防斧放到一边,闷头开车。 夜晚旅行并不平静,一波数折,张明礼他们遇到了各种各样预料之外的事情,有突然爬过马路的婴儿,问路的野鬼,找替死鬼的中年阴魂,追着轿车跑的荒坟。 轿车也开始出现一些问题,跑的没有以前那么快了。 这条夜路上遇到的种种麻烦都是张明礼一个人下车去应对,他也愈发的疲惫,身躯不再挺拔,连骂人也没有以前那样中气十足了。 “这个坟是甩不掉了?它跟我们一路,要不我们下去给它挖了吧!”
张明礼性子直,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座孤坟,忍了很久之后再次停车,双手握住消防斧走下了车。 孤坟不算大,也不知道里面埋着什么,张明礼就看见几只乌鸦正不断的从坟头上叼走石块。 “我尼玛,摸金校尉是吧?”
他赶走了乌鸦,一斧子砍在了坟头上。 车内的黄赢和韩非都在注视着他,一开始两人觉得张明礼问题很大,甚至怀疑他杀了自己的初恋女友,但随着一路的相处,韩非和黄赢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们在这条夜路上遇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人生中的困惑和麻烦,突然出现的女尸可能代表过去的恋情,明明已经死去,但偶尔还会记起;电话亭旁的孩子有可能是真的孩子,也有可能是一种对美好的寄托;醉鬼和色鬼代表着人生路上的欲望,各种拦路的石块和大坑就是生活中无数的麻烦;找替死鬼的中年阴魂可能是公司的领导;爬过马路的婴儿或许是被打掉的孩子;张明礼越来越疲惫,这辆车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车子应该是他自身健康的象征。”
韩非等张明礼下车后,立刻开始搜查车子,希望找到更多线索。 “那追着咱们跑的坟代表什么?”
“可能代表着他永远也跑不过的房价?又或者象征着家庭?”
韩非在车内发现了很多欠条,都是同一个人欠张明礼的钱,那个人也姓张,叫做张有贵,好像是他的叔叔。 “照你这么猜测的话,这条夜路就是张明礼的一生,我现在越来越好奇,夜路的终点会在哪里了。”
“我还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韩非将欠条放回原位:“送葬队伍供的遗像跟张明礼很像,出殡的小鬼看见张明礼后,反而露出了见鬼的表情。我怀疑张明礼是不是已经死了?但他自己不知道?”
“有这个可能啊!”
黄赢和韩非聊到一半,发现车窗外的黑暗被驱散,扭头看去,张明礼直接在那荒坟上面点了一把火,他又找来大量枯叶扔在上面,火势非常的旺! 做完这些后,张明礼取出三支烟,点燃插在坟头边:“祖坟冒烟,你家后辈肯定大富大贵,所以别再追我了!”
张明礼这个人很莽,素质极低,但做事很讲方法,他有自己的一套思路。 “继续上路!”
扫了一眼导航,这一路虽然颠簸曲折,但张明礼却从未想过回头。 夜车开动,他们距离终点越来越近,车窗外的夜色也越来越危险。 和刚出小镇时相比,张明礼憔悴了许多,可他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眼眸深处满是期待。 “我的故事也该到尾声了,你们要不要再来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