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这是王小波说的一段话,在大学的时候我就熟记于心。我好像没有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但我坚信没有什么可以锤的了我,即便我算不上生猛。
在那只蝴蝶重重的落下之后,我感受不到张涵的体温。她36了,而我也不再是二十岁的样子。我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澡,镜子里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几根白头发。我不曾感慨岁月的流逝,只是猛的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那种颓败感是没办法用语言表达的,当我们身边的人们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我庆幸自己不用还房贷,可压根我就没买房,这是不是我内心最大的漂泊感?
我庆幸不用进入婚姻的坟墓,身边还有陈萌陪着,可这是不是对她最大的不公平,我有什么资格浪费她的青春?
我庆幸,工作中没有那么多的阻碍,甚至连张涵都能拿得下,可这是不是我卑贱的沉沦,亦或各取所需的方式?
我庆幸,可我有什么可庆幸的,我把水龙头的水换成凉的。我这所有的想法,是不是生活对我一下一下的锤?
“林可,电话。”房间张涵的喊声把我拽回到现实,我披上浴巾出了卫生间。陈萌打来的电话,我示意张涵不要说话。
“林可,你在哪呢?”
“我跟客户在一起呢,怎么了?”
“哦,没事,你晚上回来吃饭吗?我想吃你做的鱼了。”
“好的,回去。”我回答得很干脆,然后挂了电话。
我并没多么想给陈萌做鱼,但直觉告诉我,说的太多,张涵肯定不开心,女人嘛,可能都是一个样子,即便不是爱情,也都有占有欲。
“谁呀,帅哥?你老婆查岗啊?”张涵一股酸溜溜。
“我可是单身一枚呢,对了,你今天回石家庄吗?”
张涵从床上坐起来把我拉到身边,“我把办事处搬来衡水吧,怎样?”
“可别,我现在都成了大家的眼中钉,你要是搬衡水来,我还活不活了?”
“切,肯定怕我影响你约别的妹子吧,放心,你个人的私生活我不管。”
“不至于,在你身上都能把我掏空,我哪还有力气约别的妹子。”我又拿出我对女人一贯的做法,好像我对谁都是这么专一,可女人真的吃这一套。
张涵像个调皮的初搞对象的女孩,满是撒娇的表情。忽然间,我感觉那只蝴蝶又在翩翩起舞,一直飞,飞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那里绿树成荫,还有各种说不上名字的鸟儿,而我在这片海中迷失了方向。任凭我怎么呼喊,就是没人答应。
从昆仑酒店出来,我沿着中心街往南开,不知道为什么没打算直接回家。我甚至在想,我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个“家”,为什么它从来没有给我归属感。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牢笼?我点了一支烟,不自然的再次开到那片花海前。
今天这里,特别的热闹,到处都是赏花的人。
难道每个赏花的人都真的爱花或者了解花吗?而花真的只是用来欣赏的?
我看到一对情侣在花海之中深情拥吻,仿佛整个世界跟他们都没有关系,那忘情的画面,让我想起我刚跟陈萌在一起的时候。
我是不是也是这样用力的拥吻?应该是吧,我喜欢在满是行人的街道上,突然转身吻她。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女人是老子的。也可能像狗儿在它到的地方撒上一泡尿,表示自己的地盘。
21岁那一年,我在大同,七夕之后的一天认识了陈萌。
我刚褪去了大学的那身皮囊,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所谓追逐自己向往的自由。我漫步在古城墙之上,感觉大同这座城市好美,美到我每寸肌肤都能大口的呼吸。
我在城墙的角落,点了一支烟,任烟圈盘旋,我微闭着眼。
“喂,这里不能吸烟。”一个声音惊了我。
我循声望去,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站在我身后,直勾勾的盯着我。
“你是干什么的?”
“我不是干什么的,但这里不能吸烟。”她的小手指向旁边的禁烟标识。
“你家住大海边吗?”
“什么意思?”
“管的真宽。”
“年纪轻轻的咋这么没素质。”她对我嗤之以鼻。
“我还就没素质了,你能把我咋滴?”
看着她气的通红的小脸,竟有几分迷人。而我的搭讪技能也再次被激发,我掐灭了烟,站在她对面,离她特别近。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干嘛,耍流氓啊?”
“你叫什么,交个朋友吧。”
“无赖。”她扭头便走。
我真的就像个无赖一样,跟在她身后,嘴里嘟哝着乱七八糟的话。
“你到底要干嘛?”她有点生气了。
“不干嘛啊,就想跟你交个朋友,留个联系方式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的事情发展的那么顺其自然,那会的我有女朋友。或许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想躲躲不掉,甚至还会往上靠。
直到在酒店,我们裸身以对,我们才了解彼此的简单的情况。陈萌不是大同的,她是过来散心的。我也不是大同的,我是过来出差的。
“陈萌,别走了,留在我身边吧。”
“林可,你能保证一直爱我吗?”
“我能。”我像个王八蛋似的说的信誓旦旦。
可陈萌信了,而我自己也信了。
有一种相遇,来的很荒唐,甚至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便陷进去了。于是便又要费力的去解决之前的关系,有人欢喜自然便会有人悲伤。我从来不认为,我昧了良心,但确实给别人带去了抹不掉的伤害。这在我以后的生命里体会的尤其明显,感觉自己真的就像被锤了的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