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辩论后，赵明川脸色难看。他组织这场晚宴，致远集团的董事、监事、管理团队，悉数到场，给足了他面子。
这样做，既展现赵投控股对致远集团的掌控力，给凌锋一个下马威，又能
向李氏化学争取更多的谈判利益。
但凌锋的精彩发挥，让他始料不及。
晚宴上，凌锋反客为主，借着赵明川搭建的社交舞台，主动出击，与致远的管理团队互动频繁，谈笑风生。
苏景萱有些诧异，目光随着凌锋游走，两人短暂的婚姻生活，她知道凌锋喜欢清静，并不热衷社交。
虽然凌锋的羞辱和挖苦，让她感到愤怒难堪，但他今晚的表现确实亮眼。
苏景萱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重复相同的错误，凌锋回国时的落魄，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过于深刻，以至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着一种鄙视。
因为憎恨对手，而完全无视对方的优点，是愚蠢且危险的行为。
晚宴过后，众多宾客来到游艇甲板。
江风袭人，带着丝丝凉意。乌云遮蔽了月光，夜色晦暗。
两岸的城市光景，在夜色的映衬下，越发的绚丽夺目。
凌锋走到徐丽娜身旁，笑道：
“徐总，能否借一步说话。”
徐丽娜似醉非醉，媚笑道：
“凌董想和我说悄悄话，请随意。”
两人离开宾客聚集的甲板，来到一处安静的过道。
徐丽娜主动问道：
“带烟了吗？”
凌锋点了点头，取出香烟，为女人点上。
两人看向江边灯景，静静地抽着烟。
过了片刻，凌锋直接挑明道：
“徐总，场面话我就不说了。周一的董事长竞选，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态度。”
徐丽娜看向夜色，晚风撩动秀发，凉意袭人，喟然长叹：
“我的态度重要吗？只不过一枚棋子而已，黑方或者白方，总得选边落子。”
凌锋看向徐丽娜，笑着问道：
“为什么不选择我？我的胜算，真的那么小吗？”
徐丽娜格格笑着，反问道：
“凌董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在致远的唯一筹码，是我手中的销售团队，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如果赵家占上风，仍然会依仗我的团队，如果凌董上台，我们这些人，可留可不留。凌董的瀚思商贸，不就是为我们预备的吗？”
凌锋剑眉紧皱，感慨道：
“山头林立，公产私用。”
他已经下定决心，全面整顿致远集团，但不分良莠，一杆子打翻整船人，并非明智的行为。
凌锋看向徐丽娜，诚恳地说道：
“我在宴会上的发言，并不是空口虚妄，对于致远的同事，无论他之前如何站队，之后都会一视同仁。”
徐丽娜弹了弹烟灰，笑道：
“凌董应该得到了消息，李氏化学筹备吞并致远，正在和股东们接触。他们开的价码不错，说实话，我自己也心动了。李氏化学向来强势，这次的并购十有八九会成功。”
凌锋看向乌云密布的夜空，冷声道：
“打雷未必会下雨。天气多变，不要急着下定论。”
徐丽娜调侃道：
“凌董家底丰厚，淋点雨，无非换套马甲。我们这些小股东，只能提前准备伞，不管这场雨来不来，都能多个选项。”
凌锋转头看向徐丽娜，提醒道：
“暴雨一旦来临，局面只会浑浊不堪，原地观望，更是明智的选项。鞋子一旦弄脏，想要重新进屋，主人未必会乐意。”
徐丽娜笑道：
“谢谢凌董善意的提醒，我对致远还是有感情的，会慎重考虑。”
关于李氏的并购意向，凌锋暂时无法判断对方的真实意图。
他只能着眼目前，先解决董事会的问题。
凌锋继续说道：
“周一的董事长选举，我希望你支持我。”
徐丽娜噗呲一声，笑道：
“凌董真是快人快语。我和你都是候选人，各有一张选票。我不投自己，反而投给竞选对手，你不觉得好笑吗？”
“徐总不要忘了，加上吴国豪的支持，我在董事会已经控制七张选票，只差一张，就能过半数。”
“既然如此，凌董为何不拉拢那两名职工董事，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倒向你，都可以过半数。”
凌锋侧转身，看着眼前的妩媚女人，笑道：
“只差一张选票，反正是要拉拢，为何不选择一个利用价值高点的？”
迎着凌锋的目光，徐丽娜丝毫不惧。
这个三十四岁的女人，风韵别致，既有职场强人的精明干练，又有成熟女人的风情万种，调侃道：
“价值高，价格自然也高，只怕凌董舍不得本钱。”
凌锋轻声笑道：
“赵家的条件，无非是承诺，支持你出任董事长兼总裁，保留你的销售团队。”
徐丽娜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
“凌董还能加码？”
凌锋吁出一口烟雾，笑道：
“很抱歉，这些条件，我都不能答应。你不能留任总裁，你手下的销售团队需要裁撤，择优留用。”
徐丽娜弹飞手中的香烟，冷笑道：
“凌董的手段，我略有耳闻。这是要赶尽杀绝。失陪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凌锋劝阻道：
“留在致远集团，你只会沦为炮灰，为什么不跳出来？”
徐丽娜转身看向凌锋，冷冷地说道：
“你是让我放弃辛苦打拼的一切，主动辞职吗？”
凌锋重新点燃一根香烟，笑道：
“徐总是个有野心的人，应该听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有能力、有团队，为何不拉起队伍自己干？”
“凌董，你到底什么意思？”
凌锋看着江对面的写字楼，沉声道：
“致远日渐颓势，需要集中有限的资源，提升研发和生产。销售部门将会简化，渠道下沉，逐步开放区域代理权，引进有实力的经销商。”
徐丽娜眼神一亮，致远是直销模式，集团统抓一切销售工作，瀚思商贸是个特例，走的后门。
凌锋接着说道：
“划分后的代理区域，徐总可以优先选择。如果担心没有退路，我可以在集团设置一个独立的渠道部门，行政级别对标销售总监。”
徐丽娜盯着璀璨的城市夜景，陷入了沉思。
这座繁华的国际都市，对于普通的奋斗者，尤其是女人，从未有过半分的怜悯。
无数的画面涌入脑海，大学毕业的职场懵懂，杯盏中的风云手段，职场间的尔虞我诈，每一个台阶都透着艰辛。
她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公司，一份独立的事业，而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
反复权衡后，徐丽娜深吸一口气，试探道：
“凌董的提议十分吸引人。如果我带走销售团队，凌董真的不阻拦？”
凌锋看向徐丽娜，郑重承诺道：
“致远的改革势在必行，研发和生产将是未来五年的工作重点。徐董只能代理致远的产品，同时签署竞业限制协议。总部会有各种优惠政策，全力支持你的公司开拓市场。”
徐丽娜十分慎重，反复权衡利弊，没有马上表态。
凌锋冷声道：
“你没的选择，即使竞选成功，也不能坐安稳。如果主动离开，我会给予高额补偿。保持精英的体面，对你我都有益处。”
徐丽娜看向凌锋，恳切道：
“事情太大了，给我一点思考时间，还有弟兄们的态度，我也需要摸底。”
“给你三天时间，周一的时候，递交一份销售改革的计划书。”
徐丽娜诧异道：
“凌董，你是让我自己解剖自己吗？写一份改革方案，把自己革掉？”
凌锋笑道：
“致远的销售情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改革方案，你可以设置对自己有利的条款，提交董事会讨论。”
徐丽娜瞥了凌锋一眼，不悦地说道：
“你是想榨干我的最后一点价值。”
两人沉默片刻，徐丽娜突然说道：
“周一的董事长竞选，我干脆退出，把票投给你。”
凌锋犹豫片刻，回绝道：
“不行，你如果直接退选，赵家会安排其他人顶上。竞选讲究程序正义，合规的流程必不可少。你可以尽你所能，不需要让着我。”
徐丽娜笑着调侃道：
“我们先来一场精彩的竞选，然后我再被你打败，为你的魅力折服，心悦诚服地临阵倒戈，赵家也来不及补救。凌董，是这个意思吧？”
凌锋面无表情，冷声道：
“我只是希望尽快掌控局面，而赵家会利用公司章程，尽可能拖延时间。”
徐丽娜打量着凌锋，笑道：
“你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对手。你的建议，或许是对的。”
夜色中，江风拂面，裹挟着潮湿的空气。
徐丽娜感觉一阵寒意，双臂本能地搂紧。
凌锋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徐丽娜笑道：
“谢谢，公司有许多关于你的传言。”
凌锋没有接下话题，而是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
“如果赵家因为竞选的事，找你麻烦，请随时联系我，或者联系宏爷。”
徐丽娜的眸光突然黯淡下来，冷声道：
“我和宏爷的关系，你应该猜到了。如果这笔交易，你暗中使诈，不会有好果子吃。”
“请代我向宏爷问好。我还有其他面谈，失陪了。”
对于徐丽娜的警告，凌锋不以为意，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