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汐面前,李盈盈从来讨不到便宜。她看着那个落寞却仍旧直挺的背影消失在紫竹掩映的小道上,终于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掩面痛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没有人影的地方,她才能任由自己的感情宣泄出来。那可是积累了整整十五年的爱恋,就这样随着那个贤良皇子的死亡而无疾而终,可她甚至在人前为他落泪的资格都没有。身后的哭声清晰而撕心裂肺,李汐脚步开始虚浮,泪水终究也决堤而下。她仰起头,倔强地将泪水收回去,任由凉风吹干,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三哥哥,一路走好。”
三皇子的出殡仪式甚至不如幻樱,天下议论纷纷,有褒有贬,朝堂之上更是因为此事而争吵起来。李铮对此没有一句话,李汐却拍案而起,一声怒喝:“都住嘴。”
满朝文武都看着高堂之上,一身紫金正服坐在皇帝身边的女子,见她面色虽差,眼中精光不减,自无人敢再说话。“不入皇陵,是三皇兄自己的意思,如今东北之地雪灾不断,你们却为此小事争论不休,在座的诸位大臣,拿着百姓的俸禄,又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为天下百姓办事的?”
李汐一声冷笑,一双丹凤眼精光闪闪。殿中百官在那双凤凤眼中低头,恍惚间又见到女子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独自一人撑起炎夏。李铮轻咳一声,凤尘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公主,东北之事已然得到了控制,只是灾情太过严重,押送过去的粮草早已经发放下去,可灾民也只能过了今日没明日的,还请皇上与公主拿个主意,这样下去,并非长久之计。”
凤尘此话一说,闻者皆是沉默不言。李铮兄妹二人皆是心中一沉,思索片刻,李铮看向安国候。安国候先出一步,回道:“京基富商又出了不少钱力,商路也打通,只是国库粮草虽充足,听凤将军的话中的意思,只怕国库的物资,未必够用了。”
安国候话一出,立即有户部的人站了出来,“安国候这话,未免言过其实,我国库库存充足,区区一个东北灾情,就想把国库挖空,未免,把堂堂炎夏,当做什么?”
安国候冷笑一声,轻蔑地看了那人一眼,“大人掌管护户部,国库的输入支出却不是你负责的,东北的灾情大人又了解多少了?”
安国候当年舌战群儒的名头,大家可都是听说了的,那户部官员自是无话可说。抬首看了一眼正襟危坐李权,见他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再不敢与安国候争辩。“侯爷所言不虚,我库银虽然充足,却早已造册为军用物资,万不敢擅自挪用。”
经由安国候一提醒,李汐忽的想了起来,一声喟叹,回首对李铮说道:“皇兄,侯爷之言不无道理,眼下虽然平安无战事,可究竟有备无患。一旦战事开启,国中无粮草,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东北灾情加重?”
李铮此刻也是没有办法,库银不能动,百姓不能不管。他眉宇蹙起,眼中浮现一丝轻易不可察觉的恼怒。李汐道:“总会有办法的。”
安国候面色微凉,动了动嘴,想说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又退了回去。李汐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压住不提,只安慰了李铮几句。说一时间也没个结果,便示意李铮散朝。散朝之后,李汐随李铮来到勤政殿,将殿中的人清了下去,只留下魏子良与新衣伺候。二人才坐下,茶还未喝一口,便听见外头有人来报,说安国候来了。李汐一脸意料之中,李铮却有些纳闷,“舅舅这个时候来,必定有什么要事。”
李汐不语,安国候已经入了殿来,见了礼以后谢恩入座。李汐将茶杯轻轻搁下,揭盖荡茶,“舅舅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满朝官员说的?”
方法确实可行,可要说服那个人却非一件容易的事,他担心给了两人希望,又让两人失望。“舅舅,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就算是再难也得试试啊!”
李汐急道,要知道东北的灾情已经刻不容缓了,如果再拖下去,那些灾民为了活命,很有可能铤而走险,干出些疯狂的事情,到时候遭殃的可就不仅仅是东北一个地方了。“上次我组织筹款的时候,特意查了一下京城中的富商,发现京城首富钱立本在东北的根基深厚,粮仓众多,这次赈灾,如果钱立本能够全力支持,那么东北的灾情应该能够很快控制,可是这钱立本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想要他帮忙,难上加难!”
说道这里,安国候忍不住叹了口气。虽说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可那是普通的百姓,像钱家这种根深叶茂的家族,底气还是有的,如果硬逼着他们帮忙,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将事情闹得更加的复杂。“钱家,倒是差点把他们给忘了!”
李汐暗自沉吟此事的可行性。“舅舅,这钱家靠谱不,需要我下旨不?”
李铮骤然看到希望也相当的激动。“皇兄,此事万万不可,如果硬逼他们,反而会适得其反!”
李汐连忙阻止。“那好,那我先找人调查一下,再做打算?”
李铮闻言,倒也没有坚持。之后三人又针对东北的灾情展开了讨论。李汐回到自己的宫中,立刻派人对钱家展开了调查,她不是不相信安国候,而是习惯了将事情的发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李汐手上的人办事效率很快,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钱家的消息摆在了李汐的案头。李汐仔细的研究了一番案头的资料,紧皱着眉头,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新衣见状,轻轻的将一杯八分热的六安瓜片放在李汐的手边,关心道:“主子,可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
李汐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从这些资料上看,这钱立本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让他平白无故的出钱出力,有些困难!”
李汐没有说的是,从资料上看,这钱立本的女儿钱馥貌似和凤尘还有些牵扯,李汐担心钱馥会成为这件事情的阻碍。“主子,你也不要太过于忧心了,奴婢相信事情一定能够解决的!”
新衣宽慰道,她也没有什么本事替主子分忧,只能更加尽心的伺候好主子,不让主子在这些事情上烦心。“但愿吧,可惜时间已经不允许我慢慢筹划,还是先见见钱立本,探探底,再做打算吧,新衣,让人备轿,我要去一趟钱府。”
李汐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做,就没必要拖下去。“奴婢马上去办,主子,这件事情需要向驸马和陛下通报一下吗?”
“不用了,他们最近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李汐淡然拒绝。新衣闻言应下,迅速的退出去张罗李汐的出行去了。李汐此次出行,并不想惊动太多人,随行的也只带了新衣和两个侍卫,一顶青色小轿,十分低调。半个时辰过后,李汐的轿子来到了钱府门前。这钱府不愧为京城首富,仅仅是一个大门就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门口矗立着两头一人高的威猛狮子,霸气逼人,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就连钱府门口立着的仆人,也是身穿绫罗绸缎,和普通人家的公子有得一拼。“主子,到了!”
新衣凑近轿门,轻声说道。闻声,一只芊芊玉手轻轻的掀起了轿帘一角,李汐从缝隙处朝外一看,果然是首富之家,看来舅舅所言不虚,东北的事情,钱家确实有能力解决。“把我的拜帖送上吧!”
李汐说完,放下了轿帘。本来以李汐的尊贵,到钱家来,是不需要送上拜帖的,不过毕竟是有求于人,将姿态放低一点,也是应当的。“是!”
新衣应下,款款的朝着钱府走去。新衣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是李汐一直对她极好,颇有几分体面,看上去和一般的官家小姐也不妨多让。钱家的门房倒也有几分眼力,见到新衣,一人连忙迎了上来:“请问小姐来钱府是?”
“我家小姐特意前来拜访钱老爷子,这是拜帖,烦请小哥禀告!”
新衣递上一张烫金的拜帖。门房看到这张拜帖,更加的恭敬,双手接过拜帖:“姑娘请稍等,我这就去禀告!”
“恩,劳烦了!”
新衣点了点头,站到一旁去等待,显得很进退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