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还哽在喉咙处,她的泪水已经先行滑了出来,指隐华的右手在发抖,左手却抚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新衣也是眼圈一红,见李汐脸色煞白,连忙端了一旁桌上的茶过来,让李汐先饮一口缓缓。推开杯子,李汐踉跄着跌在隐华身边,颤抖着将旁边的章太医拉了过来,口齿不清道:“救她,快救她……”章太医颤颤巍巍道:“隐华姑娘已经……”“救她。”
此时此刻,这两个字充斥在李汐的脑海中,再容不下别的讯息。她已经眼睁睁看着一个幻樱从自己面前消失,再不能看到另一个女子也这样死去。她双手沾满鲜血,不知所措,想要去抱隐华,又怕弄疼了她。最后只能死拽着拳头,因没有带护甲,已经有两寸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混着早已经冰冷凝固的血,一片狼藉。血泊中的女子慢慢睁开眼,那双曾经藐视天下的眼,此刻却蒙上了一片雾。隐华瞳孔的焦距慢慢聚拢,落在里西街脸上,有一瞬的神光,“公主。”
她普的一开口,原本堵在喉咙口的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嘴角淌在嘴边。“你不要说话。”
李汐慌了神,伸手想要捂住隐华嘴角,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隐华却伸手扣住李汐的手,缓了好一刻功夫,方才弱声说道:“奴婢命不久矣,小盒子,收着。”
“你不要说话,我叫人去请神医。”
长长的紫金孔雀衣袍随着李汐的动作,搅和在一滩血水中,早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幻樱死的蹊跷,公主仔细身边人。”
一句话弱弱说完,那双紧紧扣着李汐的手,慢慢滑落下去,溅起的血在血泊中掀起血风,片刻又安静下来,就似那个刺客安安静静躺在李汐怀中的女子。殿中无人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打扰了这宁静。‘噗通’一声,新衣双膝落地,惊诧还未从脸上散去,悲愤寻不到发泄的出口,慢慢在眼中汇聚正一圈圈的火光。凤尘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他看着殿中的早已经无声的女子,只能在门前静静地站着。才折去一个幻樱,如今又去了一个隐华,此时此刻,她那颗心,只怕早已是千疮百孔。隔了许久,李汐茫然的双眸突然有了一丝光,“隐华在这里,那三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她起身,鲜血与泪水参杂的脸,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抓着新衣的肩膀,近乎疯狂地问道:“告诉我三哥哥在哪里。”
这话一问,无疑是在新衣心上又刺了一针,她含糊着应话,眼泪是留不下来,声音却沙哑了,“主子,三殿下他……”“你不用说了。”
新衣的话还未出口,李汐已经打断,放开双手踉跄着跑出去,嘴里不停念叨着:“三哥哥一定还在居里等我,我自己去找她。”
才出门,李汐便瞧见了在门口的凤尘,四目相对之下,她脸上的笑还未散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呵斥道:“你们谁也不许跟来,我要自己去找。”
新衣的脚步停下,她不敢再上前去,没有勇气再在那个女子心上扎上一刀。“驸马爷……”她求助地看着凤尘。凤尘没有理会她,进了殿,在隐华的怀中,取出一个包裹的严实的小盒子,外头的布血迹斑斑,里头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着人来打扫,一切按照章程行事,只是隐华的尸首暂且搁置着,延迟两日下葬。通知皇上、安小侯爷来……”微思索,他又改口道:“不三殿下的丧事,也该办了。”
言罢,便循着水月别居方向去了。新衣虽痛,眼下却由不得她沉浸在悲痛中,按照凤尘的吩咐,一一下了命令,自己则领着人归置幻樱的尸首。李汐一路跌跌撞撞行来,路上的女侍见了她狼狈模样,纷纷避让不及,惶恐跪下。却又忍不住悄悄抬首,看着那个一向沉稳冷静的公主,一路如同疯妇一般,朝水月别居奔去。因前头幻樱的事,李汐身子一直不大爽快,眼看着是好了些,却始终还未恢复元气。从来仪居奔到水月别居,才行了一半的路,体力早已透支,她却不敢停下来。她坚信着那个温文尔雅的三哥哥,此刻正坐在水月别居后院的紫竹林中,手执泛黄的书卷,一杯清茶一缕檀香,笑的如沐春风。她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或许一直跑下去,睁开眼醒来时,一切还如原样。自李昭离宫后,这水月别居便一直空着,李汐时常来看看,又命人每日打扫。因此一直闲置着,虽然冷清,倒也干净。一路疾奔到水月别居,李汐早已经没了力气,见院子里头有女侍正在打扫,踹口气,扶着门方问道:“三哥哥可在后院?”
那女侍听见脚步声,抬首一瞧,见女子浑身血迹斑斑,发丝蓬乱,正待叫人却听得女子声音嘶哑,称的又是三哥哥,这才压了声音,上前细看,待看清是李汐,慌忙下跪,再不敢多想,“参见公主。”
李汐气喘的厉害,一时间不能说话,扶着门方弯腰咳了出来,直至郁在胸口的一口血咳了出来,方才缓了过来。只是说话还断断续续的,“三殿下在何处?”
自李昭离宫后,下头的人再不敢提他,怕惹了李汐忧思。那女侍是个激灵的,见李汐这般样子,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隔了好一会子不听她回答,李汐道一声:“罢了,你也不用通报了,我这就去寻他。”
那女侍反应过来,李汐人已经不见,又见凤尘从后头跟来,也是满手的鲜血,惊得说不出话来。维诺了许久,方才问道:“驸马爷,公主她……”凤尘挥挥手,便令她下去,这就轻车熟路地去了后院,在紫竹林中一处凉亭中,见了正颓然坐在地上的李汐。“你心中应该清楚,殿下离宫之时,便时日无多。”
凤尘的声音很轻,话却十分残忍,他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锦盒,并一封信,放在桌上,“殿下和他想说的话,皆在此处,公主看看罢。”
李昭在信中说了什么,凤尘没有问,李汐也没说。只是在看过信后,便抱着装有李昭骨灰的盒子离开了水月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