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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卫子夫受宠(1 / 1)

话说武帝即位之初,承文景之恭俭,国家安宁百姓富足。府库钱财久存不用,至于钱串烂断;积谷过多仓不能容,往往露积腐败至不可食。民间平常不遭水旱,家家丰衣足食,为官吏者若无他故终身不更,以至官名就代表他的姓名。建元二年春三月上巳,武帝照例往灞上祓祭,回来时顺路驾临平阳公主家中。平阳公主本称阳信公主,因嫁与平阳侯曹寿为妻,故称平阳公主。曹寿即曹参曾孙。公主见武帝到来慌忙迎入,开筵相待。饮至数巡,却召出年轻女子十余人劝酒奉觞。看官道平阳公主是何寓意?她为陈皇后久未生子,特地采选良家女儿蓄养家中,趁着武帝经过便将所蓄之女妆束出见,武帝逐人看过,竟不曾选取一个,公主见武帝并不合意,遂命诸人退出。平阳公主又另召一班歌女当筵歌舞,其中有一个娇喉宛转,曲调铿锵,送入武帝目中,不由得凝眸审视,只见她低眉敛翠,晕脸生红,已觉得妩媚动人可喜可爱。尤妙在万缕青丝拢成蛇髻,黑油油的可鉴人影,光滑滑的不受尘蒙。端详了好多时,尚且目不转瞬,那歌女早已觉着,斜着一双俏眼,屡向武帝偷看。她本善歌,能造新曲,如今得见天子,便将歌词来挑武帝。武帝听她歌词不觉心动。平阳公主复从旁凑趣,故意向武帝问道:“这个歌女卫氏色艺何如?”

武帝听着才顾向公主道:“她是何方人氏?叫做何名?”

公主答称籍隶平阳,名叫子夫。武帝不禁失声道:“好一个平阳卫子夫呢!”

说着佯称体热起座更衣。公主即命卫子夫随着武帝同入尚衣轩。好一歇不见出来,公主安然坐着并不着忙。又过了半晌才见武帝出来,面上微带倦容,那卫子夫更阅片时才姗姗来前,星眼微饧云鬟斜亸,一种娇怯态度,几乎有笔难描。平阳公主故意瞅了子夫一眼,子夫含羞俯首拈带无言。武帝看那子夫情态越觉销魂。武帝喜动颜色,命赐公主金千斤。公主奏请送子夫入宫,武帝许之。酒阑席散,武帝起驾回宫,命将子夫载入后车。公主亲送子夫登车,手抚其背道:“你此去当勉承雨露,将来能得尊贵,幸勿相忘!”

子夫诺诺连声上车自去。说起卫子夫,出身甚是微贱,其母卫媪,乃平阳侯曹寿家婢,家主死后,又开始服侍家主的儿子曹奇。当时卫媪正值青春年少,既漂亮又温柔,于是曹公子就娶了她。不过两个人可能性格不合,感情慢慢变淡了。不久曹府有一个姓卫的下人立了大功,曹奇就把卫媪赐嫁给他,拜过堂后,卫媪跟夫君生了一男三女,男字长君,长女字君孺,次女字少儿,三女字子夫。然而两夫妻生下四个孩子后,这卫父就在一次出外的路上死掉了。从此卫媪就拖拉着四个小孩子长大,当夫君的朋友郑季来看望他们一家时,卫媪连一杯茶水都拿不出来招呼。郑季见她姿色还可以,于是就和她私通偷情,居然又生一男,取名为青。卫媪养青数年,又将郑青送还郑季。卫子夫自小容貌秀丽,头发尤美,色黑而长,光可以鉴,因为其母的缘故,遂为平阳侯家歌女。武帝带着卫子夫并驱入宫,希望夜间再续欢情重谐鸾凤,偏有一位贪酸吃醋的大贵人在宫候着,冤家碰着对头,目光一瞬,早已看见卫子夫。急忙问明来历,武帝只好说是平阳公主家奴,入宫充役。谁知她竖起柳眉翻转桃靥,说了两个好字,掉头竟去。这人是谁?就是皇后陈阿娇。武帝心想皇后不是好惹的人物,从前由胶东王得为太子,由太子得为皇帝,多亏皇后的母亲长公主一力提携。况幼年便有金屋藏娇的誓言,怎好为了卫子夫一人撇去好几年夫妻情分?于是把卫子夫安顿别室,自往中宫与皇后温存,从此卫子夫锁处宫中,有一年多不见天颜。陈后渐渐疏防不再查问,就是武帝也放下旧情蹉跎过去。因为宫女过多,武帝欲察视优劣分别去留,一班闷居深宫的女子巴不得出宫回家,好另行择配免误终身,所以情愿见驾冀得发放。卫子夫入宫以后,本想陪伴少年天子专宠后房,偏被正宫妒忌不得相见,起初似罪犯下狱,出入俱受人管束,后来稍得自由,总觉得天高日远毫无趣味,还不如乘机出宫,仍去做个歌女快活,便粗整乌云薄施朱粉,出随大众听候发落。武帝亲御便殿,按着宫人名册一一点验,有的准令出去,有的仍然留住。当看到卫子夫时不由触起前情,俄见卫子夫冉冉过来,人面依然不过清瘦了几分,惟长发依然漆黑生光。及拜倒座前逼住娇喉,呜呜咽咽地说出一语,愿求释放出宫。武帝又惊又愧又怜又爱,即忙好言抚慰命她留着。子夫不便违命,只好起立一旁,待余人验毕,应去的即出宫门,应留的仍返原室。子夫奉谕留居,没奈何随众退回,是夕尚不见有消息。到了次日夜间,才有内侍传旨宣召,子夫应召进见亭亭下拜。武帝忙为拦阻揽她入怀,重叙一年离绪。子夫故意说道:“臣妾不应再近陛下,倘被中宫得知,妾死不足惜,恐陛下也有许多不便!”

武帝道:“我在此处召卿,与正宫相离颇远,不致被闻。况我昨得一梦,见卿立处旁有梓树数株,梓与子声音相通,我尚无子,莫非应在卿身,应该替我生子么?”

说着即与子夫携手入床,再图好事。子夫得幸以后,立即怀妊在身,不意被陈后知晓,恚恨异常,立即往见武帝与他争论。武帝却不肯再让,反责陈后无子,不能不另幸卫氏求育麟儿。陈皇后无词可驳愤愤退去。一面出金求医,屡服宜男药品,一面多方设计,欲害新进的歌姬。老天不肯做美,任她如何谋画,始终无效。武帝听说后愈加爱惜子夫,日夜遣人守护,陈后无从下手。子夫几次遭她毒计,却有天幸皆得不死。陈皇后不得逞志,又常与母亲窦太主密商,总想除去情敌。窦太主就是馆陶长公主,因后加号从母称姓,所以尊为窦太主。窦太主身为母亲,任从其女害人,不但不加教训,反要助她为虐。自己无法子夫,忽闻建章宫中有一小吏叫做卫青,乃是卫子夫的同母弟,新近当差,窦太主推不倒卫子夫,就想从她母弟身上出气,嘱人捕青。卫青字仲卿,本姓郑氏。原来卫媪丈夫死后,仍到平阳侯家为佣,适与前夫朋友郑季私通,居然得产一男,取名为青。郑季已有妻室,不能再娶卫媪,卫媪养青数年,辛苦可想而知,又将郑青送还郑季。郑季家中已有正妻,早生数子。因他是私生子,不甚爱惜,使之牧羊。诸子更不把他当作兄弟,一味呼来喝去,令他做事,有如奴仆,不时还要打骂。郑青虽有父母,却无可倚赖,只得忍气吞声,过那孤苦伶仃的日子。一日因事随众人到了甘泉宫居室。此地乃罪人发来作工住宿之处,一位囚徒看到他的相貌后说:“这是贵人的面相啊,官至封侯。”

郑青笑道:“我身为人奴之子,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呢?”

这一故事后来被称为“钳徒论相”。及郑青年壮,不愿再受郑家奴畜,乃复求生母设法。生母卫媪至平阳公主处乞情,公主召青入见,见是一个彪形大汉,相貌堂堂,于是用为骑奴。每遇公主出行,郑青常骑马跟随。虽然也是人奴,却比在父亲家里时快乐。时卫氏三女已皆入都,长女嫁与太子舍人公孙贺,次女与平阳家吏霍仲孺相爱生子霍去病。三女子夫,已由歌女选入宫中。郑青心中暗喜,记起钳徒之言,盼望姐姐富贵封及外家,自己也得好处。但是自己姓郑,姐姐姓卫,虽然同母,主上未必知道,不如也改姓卫,郑家兄弟不把我当人,索性与他们断绝关系。郑青想定,从此冒姓卫氏。又想起身为侯家骑奴,未免辱没,乃托人荐引,得在建章宫当差。卫青遂结识武帝一班从官,与骑郎公孙敖尤为交好。谁知卫青意欲求福,反先得祸。此时其姊卫子夫得幸有孕,陈皇后害之不死,窦太主便替其女出气。卫青在外,何曾知得宫中之事,若使他不冒姓卫,窦太主未必知道他是子夫之弟,今见他姓卫,遂迁怒其身。遣人将卫青诱到家中,出其不意捆绑起来,囚在一处意欲杀之。卫青虽然在宫当差,职位卑贱,并未知名,便被公主杀死,也无人替他伸冤。正在危急之际,公孙敖得知此事,代抱不平,急邀壮士多人,趁看守不及防备将卫青夺回,卫青因此得免。事为武帝所闻,乃召卫青并其兄卫长君入见。卫青为人退让和柔,武帝一见便加宠幸,数日之间赏赐几千金,与其兄同拜为侍中。卫青既贵,窦太主也不敢再行加害。卫子夫宠爱日加,一连生下三女,武帝遂拜子夫为夫人,擢卫青为太中大夫。卫后长姊君孺,嫁与太仆公孙贺;次姊少儿,先与霍仲孺私通,生子名为去病;后又与陈掌私通,陈掌即陈平曾孙,面庞秀美,武帝乃召陈掌为詹事,陈掌竟娶少儿为妻,平白地做了天子连襟。霍去病年已十八岁,武帝亦用为侍中。就是抢救卫青的公孙敖,也获邀特赏,任大中大夫。惟窦太主欲杀卫青弄巧成拙,反令他骤跻显要,连一班亲戚都并登显阶,真是悔恨不迭,无从诉苦!陈皇后更是闷个不了,龙颜咫尺似隔天涯,急切里又无从挽回,惟长锁蛾眉终日不展,武帝本想废去陈后,但是怕太皇太后阻挠,所以只是厚待卫氏姊弟,陈皇后那边也未过问。但太皇太后已经不悦,每遇武帝入省便有责言。武帝不便反抗,心中却很是抑郁,只好与一班侍臣嘲风弄月,吟诗醉酒消磨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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