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景帝自从听了袁盎的话后,便想杀死晁错向七国解说,但晁错本来无罪,想杀他也须定个罪名。但若照七国宣布的罪状将他杀死,事后七国仍然不肯罢兵,岂不惹人耻笑?且削夺各国土地原是自己决断施行,不能全怪晁错。景帝记起晁错之前曾献议亲征,便就此事栽他一个罪名,于是暗地遣人通知丞相中尉等出头劾奏晁错。丞相陶青、中尉陈嘉、廷尉张欧便联名上书道:“吴王反逆无道,天下当共诛之。今御史大夫晁错以为敌兵众多,群臣不可信,劝陛下自临前敌自己居守。又说徐僮之旁之地可以与吴。晁错离间君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与吴,无臣子礼,大逆无道,罪当腰斩,父母妻子等皆当弃市,臣等请论如法。”
满朝文武都想致晁错与死地。汉景帝明白晁错之死已成定局,遂唤中尉近前,密嘱他如此如此不可有误。中尉奉命,乘车持节直到御史府中,传景帝命令,说是有紧要事件,令晁错立即与自己同车入朝。此时晁错正因办理军务日夜忙碌,听说中尉来召,连忙穿了朝服出外登车。车夫已得中尉密嘱,一手挽车一手扬鞭,与风驰电掣相似。晁错见不是入朝之路,心中生疑正待动问,这时车已停住,中尉一跃下车说道:“晁御史赶快下车听诏!”
晁错见停车处乃是东市,而东市向来是杀头的地方,为何叫我到此处听旨,莫非要杀我不成!一面想一面下车,两脚刚立住地上,兵役便一拥而上把他牵至法场。中尉从袖中取出诏书,宣读到应该腰斩一语,那晁错的头颅便离了脖项。晁错死时身上尚穿着朝服未曾脱去。中尉也不多顾,仍然上车还朝复命。景帝将晁错罪状宣布于外,又命将晁错家族一律收捕斩首。颍川郡报称错父已于半月前服毒自尽。景帝闻报诏称已死勿问,余皆处斩。可怜晁错身诛族灭,聪明反被聪明误,景帝既杀晁错,遂拜袁盎为太常;又以吴王刘濞弟弟刘广之子德侯刘通为宗正,一同奉使前往吴国,告知已杀晁错,尽复各国被削之地,谕令即日罢兵。袁盎明知刘濞不肯顺从,此去甚是危险,但景帝既听其言杀死晁错,他也不好推辞,便与刘通起程同往。当时谒者仆射邓公担任校尉,也是攻打吴楚叛军的将军之一,他回京陈说前线战况,刘启问他:”你从前线回来,听到晁错死后,吴楚退兵没有?“邓公回答:”吴王谋反几十年了,因为封地被削而发怒,诛晁错不过是借口,他的本意并不在晁错,我担心以后天下人都将闭口不说话了。“刘启问道:”为什么呢?“邓公道:”晁错忧虑诸侯强大不可控制,所以请求削减封地以加重朝廷权威,这是万代的利益。计划刚刚施行,竟然遭到杀头,陛下对内堵塞了忠臣言路,对外替诸侯报了仇,我私下认为这事做得不妥“刘启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我也非常悔恨这件事。“此后刘启将邓公任命为城阳中尉,话分两头,却说周亚夫奉命东征檄调各地兵队,克期聚集荥阳听候调遣,自己率同诸将,乘坐驿车六辆出发,行至灞上。忽有一人拦住车前说道:“将军此去东征吴楚,战胜则宗庙安,不胜则天下危,事关重要,不知能否听臣一言?”
亚夫听说后连忙下车,与其人为礼,动问姓名。其人说道:“我姓赵名涉,今吴王富有钱财,暗地蓄养死士已久,今闻将军出兵,必先遣甲士埋伏于殽黾险阻之处,预备半途截杀,将军不可不防。且兵贵神速,将军何不从此绕道右行,由蓝田出武关而抵雒阳,直人武库鸣鼓聚兵;诸侯出其不意,一定以为将军从天而降。”
亚夫依言而行。既至雉阳,遣派兵队前往殽黾一带搜查,果然搜出吴国伏兵,尽数擒来报功。亚夫庆幸自己喜听从赵涉之计,不然几遭暗算。于是奏闻景帝,请以赵涉为护军。此时各路兵队都已到齐,亚夫统领大兵进至淮阳。忽报梁王刘武遣使前来告急。原来吴、楚合兵侵入梁地,梁王遣兵拒之,梁兵大败,死者数万人。吴兵乘胜而前,梁王继续发兵迎战,又被击败。梁王大恐,坚守睢阳,日夜盼望朝廷发兵前来救援,今闻周亚夫为将,故遣使催促进兵。亚夫得信便问其父门客邓尉道:“计将安出?”
邓尉道:“敌兵新来其锋甚锐,不可与争。但楚人轻躁不能持久,为将军计,不如移兵进驻昌邑,深沟高垒坚守不动,一任吴、楚与梁相持。吴兵见梁国无援,必定尽力攻之。将军却遣轻骑断其粮道,待吴兵粮食不继,然后全力制之,破吴必矣。”
亚夫称善。于是引兵驻扎昌邑,梁王再次派人求援,周亚夫还是不发救兵。最后梁王写信给汉景帝,景帝下诏要周亚夫进兵增援,周亚夫不肯奉诏,暗地里却遣轻骑从间道抄到吴、楚兵队后面,断其粮运。刘武并不知晓周亚夫的平叛战略,对其作壁上观的行为火冒三丈,心里早已周亚夫的全家骂了个遍,但是生气归生气,仗还是要打,刘武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固守,又选韩安国、张羽二人为将。让他们阻住吴兵不使前进。景帝下诏书要周亚夫救援梁王,他是真的担心弟弟安危吗?如果是真的,周亚夫敢抗旨不尊吗?其实是太后担心小儿子安危,要景帝出兵。周亚夫出兵前这个计划是和景帝说好的,为了削弱刘武的实力,一切都是得到景帝允许的。这一仗直接把刘武打残了,所以刘武对周亚夫恨之入骨,也为周亚夫后来的死留下了引因。却说吴王刘濞与楚王刘戊连胜梁兵数阵,十分高兴。忽报周亚夫兵到淮阳,正拟分兵迎敌;接着又听说亚夫移驻昌邑,按兵不动不肯救梁。刘濞大喜,以为亚夫胆怯,于是不加防备率众并力攻梁,梁将韩安国、张羽领兵拒敌,战了数阵,彼此互有杀伤。一日刘濞与刘戊坐在中军,忽报朝廷特遣太常袁盎、宗正刘通前来。刘濞因刘通是他胞侄,便命其先行入见。刘通进到中军见了刘濞,具言朝廷俯从七国之意,业将晁错正法,并归还各国所削之地,两下各自罢兵,请即出营拜受诏命。刘濞见说笑道:“我今已为东帝,更向何人下拜?”
刘濞不肯听从朝命,心想刘通是我侄儿容易打发。袁盎虽是旧臣,但其人素有口才出语犀利,我若见他不免多费唇舌,反恐辩他不过,不如不见为妙。于是下令将袁盎留在军中,遣人传达己意让他为将。总算袁盎还有良心,始终不为所动宁死不降。刘濞见他誓死不从心中大怒,遂命一都尉领兵五百人围守袁盎,意欲将他杀死。袁盎被五百人围守军中,欲待乘机逃走,无奈防范甚严如何得脱。正在危急,忽然来了一个救星。原来袁盎为吴相时,有一从军司马与袁盎侍儿私通,袁盎得知后并不发作,仍同旧日一样待遇。偏有人往告司马道:“相公已知你与侍儿私通,若不速逃,定要将你治罪。”
司马大恐,连忙依言逃走。袁盎不及呼唤御者,自己亲自驱车将司马追回,用言抚慰后即将侍儿赐之,仍命其照常办事。司马因此感激袁盎念念不忘。此次吴王派遣都尉围守袁盎,恰好司马即在都尉部下充当司马,便想趁机救出袁盎报答恩德。此时正值正月,天气寒冷,司马尽将随身衣物变卖凑得一笔钱文,向外间买了两石醇酒。这天黄昏天降大雪,一班兵士蜷伏帐棚之内,个个冻得面无人色。司马便取出两石酒来将瓮打开,唤集同伙数十人一齐饮酒。一班伙伴饥寒交迫,一闻司马请他同饮欢喜异常,各把大碗前来斟取,彼此东一碗,西一碗,不消片刻,竟将两石醇酒饮尽,此时也顾不得看守责任,各人展开被褥倒头便睡。司马见各人都已睡熟,悄悄走近袁盎身旁将他唤起,对他说:“你赶紧逃吧,吴王明早就要杀你的头了。”
但袁盎并不相信,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司马回答:“我是你从前的从史,就是那个私通你婢女的人。”
袁盎吃惊地道谢道:“你有父母,我不能连累你。”
司马说:“你只管逃去,我也要逃走了,我会让父母躲藏起来,你不用担心。”
此时一班兵士醉卧地上,酒气扑鼻鼾声如雷,竟无一人醒觉。司马与袁盎提心吊胆地轻轻跨去。司马拔刀将营帐割开一条大缝,二人钻了出去。司马指着一条去路对袁盎道:“由此前往可达梁营,恕臣不能相送。”
于是二人道声珍重,各自分手而去。袁盎一夜不曾歇足,行了七十里路天色微明,忽见前面来了一队马兵,袁盎详细观看,认得是梁国军队,不觉喜出望外。袁盎向他们说明原因。梁兵见是汉使由敌军逃回,便备了一匹马让他骑坐。袁盎在梁营安歇数日后身体平复,便回到长安来见景帝。景帝见袁盎逃回也是欢喜,慰劳一番后命其仍供旧职。却说袁盎逃出吴营后,直至次早吴兵方才发觉,报与吴王刘濞得知。刘濞即将醉卒办罪,一面遣兵追赶,已被袁盎走脱。刘濞见逃了袁盎,与梁兵交战又不获利,心中闷闷不乐。一日忽有探卒来报,说周亚夫截住淮泗路口断绝吴军后路,并将运来粮草全部劫去,刘濞闻报大惊。不知刘濞作何打算,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