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彩和王老五一人一个搀着两人孩子去了顾大善人所在的铺子。
易玖菱原以为这顾大善人也是个人贩子。
不过是心善些才得名罢了。
可真正见了面，她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这顾大善人还真是个大善人！
并且这名号是从祖上起便传了下来的。
顾家从曾祖做生意发了家开始，便修桥铺路，扶危济困。
之后的顾家每代人也都将这习俗沿袭了下来，因而每一代的顾家当家人都被叫他顾大善人。
这一代的顾大善人，当名一个森字。
他本是个生意人，做着祖上传下来的米面粮油和布匹瓷器等生意。
没想到却误交损友，损失了好几笔大生意不说。
还连铺子也被赔了个精光。
只他反应过来要找这人时，那人却早已卷了钱款跑路。
他那些铺子货物尽皆被那人抵押给了本地的大商行！
顾大善人求告无门，也只得认了栽。
陆续变卖家财仆从想要积蓄一笔资金东山再起。
哪知道，他就像被霉运附身了似的。
不论做什么都是赔个精光。
三两下便将老本和家底都赔了出去。
偏偏他还心善无比，遣散的仆从尽皆给一笔遣散银子。
只这余家班却是耗费了他大量的心血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
余家班最盛之时有接近四十人。
顾大善人生意失败后，便屡次往外放人。
但凡愿意出去自谋生路的人，他都放了。
余下的这些以老弱病残为主，那几个青壮又实在放不下他们，这才没走。
也是靠了那几人日日去街头卖艺，挣一点儿微薄的收入保他们这些人不至于冻饿而死。
至于顾大善人自己，也因生意失败，妻子小妾均跟着外来的客商跑了变成了孤身一人。
他将祖宅也典卖出去后便一同寄宿到了人市。
所幸顾大善人的生意虽然败了，家财也几乎耗得一干二净。
但还有几分名望，李管事更是和他交好多年，他这才能在人市的铺子上一住多半年。
“让夫人见笑了！
这实在是怪不得他们，都怪小人时运不济。
非要拼尽最后一笔银子，以求东山再起，不然的话，他们又何至于沦落至此啊！”
顾大善人冲易玖菱拱了拱手。
看着一屋子哀嚎的老弱病残，连连叹气。
春彩也回了易玖菱身边，跟她说了刚刚的险情。
她来时，这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几个病弱残疾之人，足足十七人全都挂到了梁上。
他们要是稍稍来迟一步，就是一幕人间惨剧！
易玖菱看着房梁上那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破布条，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夫人，夫人，你实是不该救我们啊！
我们死了，他们就都解脱了啊！”
之前碰见的那老妪冲过来，想抱着易玖菱的腿哭。
彩秀一把将她拉了开去，“要哭对着我哭就行了。
我家夫人有了身孕，可以不得你碰。
没得做好事反而做出麻烦来的！”
顾大善人又叹了口气，跟着抹眼泪。
“不知这位夫人可否行行善心，从这挑几个人回去。”
“我刚一路打听过来的时候，不是听说顾大善人不单卖，只将整个余家班打包卖么？”
易玖菱挑了挑眉。
顾大善人抹完了泪珠子，这才又道：“之前本是不想分开发卖他们的。
他们自己也不愿意。
只是如今，眼看都得饿死了，也不得不如此行事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被拖累死吧，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我不同意！”
“对，我也不同意！”
“我们都不同意！”
......
一阵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数名男女匆匆走了过来。
大家都赶紧进屋去安慰众人，只留了一个黑脸的跛脚汉子在外面。
“这位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余家班目前虽然赚得少，收入微薄。
但我们绝不会放弃长辈和幼童的，还请夫人见谅！”
他向易玖菱行了一礼，又转头看向顾大善人，“多谢顾大善人慈悲！
只是顾大善人既已放了我等，便请不要再为我等操心。
我们这二十几人，生一起生，死自然也要一起死！
我等已寻好了去处，往后之事便不劳顾大善人再费心了。
您的恩情，我等只有来日再报了！”
他说罢，跪下朝顾大善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其余人等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一起跪在了顾大善人面前，朝他“砰砰砰”地磕头。
易玖菱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黑脸汉子和他身后两人，正是前世杀了二皇子，做了那逃奴，最终被乱箭射死的三人！
“你，你们要去哪？”
顾大善人瞪大了眼睛。
这些人要是有去处，还不早就去了？
“我等自有去处，还望顾大善人莫要担心。从此以后我等便和顾大善人再无瓜葛了！”
黑脸汉子又冲顾大善人磕了几个响头。
“可，可他们几个本就有病在身，如今更是伤了元气，必须得延医请药，好好将养啊！”
顾大善人急得跺脚。
黑脸汉子却是看也看没病着的那几人，眉眼淡淡道：
“生死有命，这就不用顾大善人操心了。
以后，您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罢，他当先往前走，余家班众人也跟在他后面往外走去。
“等等！我愿意买下你们！”
易玖菱虽然还想不明白，为何今生与前世有些不一样。
却已来不及多想。
这些人穿得破破烂烂，面黄肌瘦，除了前世做了弑主逃奴的那三人还算镇静之外，其余人等皆是一脸悲怆。
这种情形下，他们能有什么好去处才怪了！
“夫人真想买下我们所有人？”
黑脸汉子回头，看着易玖菱的目光既有欣喜又有担忧，“夫人不怕我们这么多人拖累您么？”
他们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六人。
能来这人市亲自挑人的，一般都是家世一般的小富之家。
这样的人家即便有余钱，也恨不能一纹掰做两瓣花，又如何会买上他们这一大群拖累？
不说每日的吃食所耗不小，单单是住房，好多人家都嫌住不下！
“自然！我说话一向算话。
不知顾大善人打算将他们卖个什么价钱？”
易玖菱含笑看向一脸错愕，回不过神来的顾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