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夜里，赵德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起新闻里提到的疫病担心女儿，心疼她的加班，他和梁芬芳是半辈子的庄稼人，又供孩子读到了大学，手头里那点积蓄，哪里够女儿在大城市立足？女儿争气，上了研究生后，就没再向他们要过生活费了。想到了这，赵德贵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又想起了猪棚里的那群猪崽，他仔细盘算过，等把猪养出栏，他能得到一笔钱，这笔钱能让他心安，减轻孩子的负担，婷婷自己在大城市里打拼不容易，他想要多为孩子做一些。冬天的夜格外漫长，早上五点，夜色还浓重，赵德贵披了厚衣服，麻溜的起身去照看猪崽。在饲养小猪前，赵德贵给镇上养殖场的饲养员送了几条上好的香烟，学到了养猪方方面面的知识，他不识字，就请人把老师傅说的话录了下来，回去反反复复的听，把那些养殖的注意事项都记在了心里，养猪是他的一个重大决定，赵德贵和梁芬芳商量，把他们剩余的积蓄，还有女儿工作后汇来的钱，都投资到了养猪上。赵德贵感觉，从孩子上大学之后，他再也没有这般费过心了，这群猪仔也是很争气，不生病，不厌食，在暖烘烘的猪圈里，昏黄的灯光下，活泼的乱窜着，赵德贵看着这群猪仔，内心洋溢起满满的成就感，仿佛已经看到了这群猪仔长成大出栏的时候。隔天赵婷婷来了电话，说医院那边很忙，今年过年没办法回家了，年后等医院的事忙完了，到时候再回家补年夜饭，还教他们使用智能手机，打电话时可以直接见面，又给他们置办了一大批年货保养品，托人运回来。赵德贵和梁芬芳第一次两个人过春节，通过电话，赵婷婷向他们拜了年，两人春节联欢晚会才开始看，就犯困上床睡去了，等过了凌晨12点，赵德贵梁芬芳换上了女儿买的新衣服，赵德贵打开堂屋的门放了响门炮，又在院里点起了爆竹，在门口放了拦门棍，梁芬芳出来去灶台煮了饺子，烧了个焦馍，两人做完了新年的基本仪式，已经到了凌晨两点，齐齐的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便又睡去。2019年宁静又安详的过去了。过了个冷淡的年，猪圈的猪仔却长大了一圈，尤其是那头黑白相间杂交的小花猪，个头明显比其它猪大了一圈，赵德贵从猪圈里挑出了一只匀称的猪，格外精心的照料着，打算等婷婷回来给他开开荤。孩子最喜欢吃他做的红烧肉了。农村的农历新年是热闹欢庆的，这欢庆应该波及到整个正月。农历2020年初，天格外的冷，赵德贵推开门，一股冷气直扑而来，赵德贵冻得打了个哆嗦，连院里的砖头都结上了霜，满眼白花花的一片，水龙头都冻住了，赵德贵走进厨房，梁芬芳已经在烧火煮饭，赵德贵提起一壶热水，把水龙头化开，又去了猪圈，给猪添食，猪崽群欢快的涌去进食。赵德贵看到他特意挑出的那头猪吃的不大欢快，他用上了两只胳膊把那只猪提了起来，猪仔眼睛半闭，看起来没精打采，赵德贵拍了它几下，也没有挣扎，把猪仔放回了地上，它扭着白嫩的臀，慢慢的挪到食槽旁，嗅了嗅食物，连头也没抬，在原地趴下了，赵德贵看着，叹了口气，打算吃过饭后，去镇上请兽医来看看。除夕刚过，疫病的影响还没波及到村子里。赵德贵白天走亲戚，招待客人，晚上却惴惴不安，从饭桌亲戚的谈话间，从每天准时看的新闻里，赵德贵了解了一种叫做新冠的病毒，知道了婷婷在的汉康市有了像非典那样的疫情，知道了很多人感染上了病毒，生了严重的病，住进了医院。赵德贵走出了猪棚，斜依着猪棚的矮墙抽起了旱烟，几口烟吐出，赵德贵想起来自除夕夜到现在，婷婷已经很久没来过电话了。村头的喇叭里开始喊着防范疫病，严禁走亲戚串门，人人自危，几十年了，头一回春节期间这样过，比起往年来是清净了不少，赵德贵和梁芬芳一各自做完手下的事，就坐到电视机跟前，辗转在各个频道，寻找关于报道疫病发展的新闻。赵德贵正拿扫帚清扫着院子，突然听到梁芬芳在屋内喊着：”孩子他爸，你快来听，是播报疫病的新闻。”
赵德贵立刻丢下了手里的扫帚，一起进屋听了起来。亲戚打电话拜年，要是谈到了疫病，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像小学生做功课似的，认真的问起了疫病的状况，晚辈们心里笑他们迂腐，应付了几句，匆匆的挂了电话，长辈们知道的还不如他们多，问也是白问，只有同辈理解他们，给他们讲讲，两人感激不尽。拨打婷婷的号码总是没人接听，赵德贵和梁芬芳担心不已。终于一个来自汉康市的陌生的号码打来，电话里，一个女声疲惫说道：“喂，是赵医生家吗？”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那人继续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是和婷婷同住的室友。是这样的，婷婷感染上了新冠，她现在在医院隔离间治疗，我把消息通知给你们。”
电话挂断了，赵德贵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了一下，脑袋嗡了一下，梁芬芳听到后瘫倒在了凳子上。两人相视无言，赵德贵蹲坐在门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旱烟，梁芬芳躺在床上，默默的抹起了眼泪。寂静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赵德贵起身进屋，对梁芬芳说道：“咱闺女身体一向好，一定没事的。”
说完给梁芬芳倒了热水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赵德贵去猪圈给猪喂了食，又走进了厨房去做晚饭，他炒了几个妻子喜欢吃的菜。饭桌上，赵德贵不断给梁芬芳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吃，梁芬芳没有动筷，等新闻播完后，她抹着眼泪对赵德贵说道：“母女连心呀，一想到婷婷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身边没有亲人照顾，我心里头难受，这可怎么办哩。”
赵德贵没有说话，此刻他心乱如麻，妻子身体一向不好，一年有半年都要吃药，家里的重活也没让她动过，现在女儿出了那么大的事，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是要了他们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