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我躺在床上，眼睛怎么也闭不上，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地下室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翻身，口袋里的录像带又掉了出来，我轻轻将它拿起，透过月光看着它内部的轮廓。急躁的心情使我再也按耐不住了，我冲了出去，来到爷爷的卧室，此刻我的内心以如火山般爆发，快速地插入了那张沾了汗水的录像带。但当我打开电视时才发现，电视的机箱早已被人为破坏了，电源的插头也不见了踪影。深深的负罪感和迷茫感使我顾不上一切，尽管我知道父亲在暗处的那一双眼睛，但我也不惜将一切行踪暴露给他，因为我再也不想活在监视当中了。一路冲到铁门前，巨大的响声也让房间里的母亲探出头来。哦，是啊，父亲肯定也听到了，是吧？对呀，他肯定听到了。我用力推了推铁门，但因为上锁的缘故，铁门纹丝不动，所以我干脆直接上脚，几下踹开铁门，径直走向黑暗。来到父亲上次站的地方，我用手向着墙上挥了挥，果然，影像启用了，地下室顿时明亮起来。架子的中央，女生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你到底是谁？”
我朝着她大声问道。她渐渐转过头来，满脸绝望地看着我，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父亲在这时也从上面冲了下来，刚好碰见这一幕。“李春怡，主人在叫你”等等……？李春怡？……主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有些意外，但还是故作镇定。“是的，主人”她把身子摆正，向我这边双膝跪下。所以……父亲口中“地下来客”就是眼前这个我曾经的玩伴？“她现在是你的了”父亲丢给我地下室的钥匙，看了一眼她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我紧随其后，在他上楼之后锁紧了铁门，缓缓转头看着她。她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身子，却还是保持着跪资。“你……真的是春怡吗？”
我靠在墙上，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她慌乱地点点头，紧接着就是一阵细微的抽泣声。她吓坏了——确实，换做是我也一样。“地下是……什么样子的？”
我问。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没有任何回答。“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小声说道，试图让她从记忆中重新认识我。“那片森林，还有小山，树叶插在地上，活像一只猎犬……”她的眼睛终于清澈了许多，就像一下子从睡梦中被唤醒，明亮，透彻。“像一条小狗”她说道。十年前，我们用树叶作画的时候，就外形像什么这个问题产生了分歧，我说的是猎犬，她说的是小狗，现在我们又一起重现了那天的争执，彼此间的身份也得以确定。她站了起来，膝盖上已经有了许多擦伤。“为什么……我不明白……”她说：“我们本来是一类人，为什么现在却不一样了”我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你是他们的孩子？”
我点点头：“嗯”“这不可能”她说着，眼泪开始往外淌。“我们父母亲手把我们送出来的”她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有些不解。“你难道真的忘了吗？那天下午，我们的性命，换了两袋面粉”我看她悲伤的样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一个劲地往地下看。“抱歉……我可能不记得了”我说。“我们都来自地下啊！”
她发疯似的吼了起来，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但有一点很明确——她现在需要倾诉。同时，我也开始审视起自己的过去，为什么总有一段记忆是模糊的？“这不可能”我摇摇头。本以为她会继续说下去，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情绪却渐渐平静下来。“对啊，确实不可能……”她缓缓开口道：“你跟我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命运不会偏袒任何人，除了你……”沉默以后便是寂静，虽然地下室里灯火通明，但我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压抑感。“你走吧”她最后说了一句话。我也没有犹豫什么，径直去打开大门，然后关上，手却在取钥匙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