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踏进堂屋，蒋春梅和弟媳朱妮子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
一眼看出大概也有五六个碗，像是十分丰盛的模样。
但等到了近处看了看，除了摆放在桌子中央的鸡蛋汤，其余的都是素菜。
白菜汤、水煮土豆块、炒苋菜......
虽然确实落了点油，不至于被称之为“水煮菜”，但是在穆童的眼里，这几个菜实在是没什么诚意。
一点都不像是正经的待客之道，再看看荣婶子的脸......
周荣那副喜气模样在看到这桌子菜肴时，还是忍不住挂脸了。
不是说了让她们多落点油腥、做点鸡蛋吗？这几个菜待起客来也太寒酸了。
这两个儿媳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曲解了她这老婆子的意思，以为她还节省着不想让外人多吃。
偏偏她俩不自知。
蒋春梅为周荣拉开一张板凳，笑道：“妈，咱开饭吧！”
整张桌子上最可贵的就是那碗蛋花汤了，厨房里的两人将两个鸡蛋敲碎，用筷子拌匀，下到滚开的开水里头，再落点盐、酱油。
如果做成水煮蛋或者摊成一张蛋饼，那么毫无疑问，所有的肉自然会被让给今天作为客人的穆童吃。
但是打成蛋汤那就不一样了，她俩怎么都能喝上一勺，这样也不吃亏。
两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朱妮子自作聪明的邀功道，“妈，你可不知道那厨房里头多呛人，我和嫂子做了这几个菜，出了一身汗！”
这完蛋玩意儿，周荣心里暗骂。
一点礼貌都没有。
就做这么点儿事还好意思嚷嚷，那就是平常家务事做少了。
万方见婆婆脸色不甚晴朗，贴心的递过一杯热茶。
周荣喝了一口热茶，暗暗叹了一句，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猪之间的差别都大。
今天怎么也不能委屈了穆童，要不然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李家多刻薄。
这么想着，她才开口道：“方啊，你去厨房里再炒个蛋饼，炒宣乎点儿，落点辣子，好吃。”
又补充一句道：“多放几个蛋，盛个大盘。”
这是敲打着两个媳妇儿的脸面，说她俩事儿办得不行。
万方心中本就对穆童心怀感激，别说炒蛋饼了，那就是下河捉鱼、上天捉雕她都是愿意的。
只要她做的到。
这会儿得了婆婆的令，巧笑道：“行，那你们等等我，马上出锅。”
蒋春梅也看破婆婆的意思了，面色悻悻的坐了下来，也不出声。
“没事儿，荣婶子，天气热，本来也就没什么胃口，要不然......咱随便吃吃，别麻烦了。”
说的自然是客气话，但也是为了给心中恼怒的周荣一点面子。
没想到，下一秒，那桌上的朱妮子也马上应和道：
“是是......我也觉着没那个必要，我和嫂子都把饭做好了。”
再让万方去小厨房加个菜是咋回事儿啊？那不是打她和蒋春梅的脸皮嘛？
再说了，再炒个蛋饼，那也得三、四个鸡蛋了，这要是省下来，够她喝四碗蛋汤的。
看穆童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儿，再营养的东西喝到她嘴里那不是白瞎了吗？
朱妮子心里头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周荣冷笑，“我嘴馋想吃不行？这个家我还没死呢！你是婆婆我是婆婆？”
“你要是不想吃你等会儿就别吃！等下蛋饼端上来我看你敢吃一口的！”
朱妮子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虽然和蒋春梅在小厨房做菜的时候已经偷偷吃了一个鸡蛋了，但是不代表那点荤腥她就吃饱了。
肉不嫌多，她还能再吃一点。
穆童掸掸衣角，适意的看着面前这场闹剧。
朱妮子和蒋春梅再也不敢多讲一句话。
倒是万方的动作确实要比两个嫂子快得多，只不过几分钟，就从厨房端上了一碟子热气腾腾的辣椒炒鸡蛋，还搁了不少辣子，看起来就十分可口。
“小童，婶儿家没什么能够招待你的，就几个小菜，你随便对付对付，吃几口。”
也就是这，周荣才有脸子说这些话来迎迎客。
“欸！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顺便尝尝万方和两位嫂子的手艺。”
“你尝尝！”
穆童刚伸筷子出去，立刻，就感觉到有两道炙热的视线锁定住了自己。
是朱妮子和蒋春梅。
心中轻笑，穆童夹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蛋饼。
客人开了先口，她们也就可以开吃了。
朱妮子迫不及待地也用筷子夹了一口子蛋饼，狼吞虎咽地吃下肚，伸手又要去夹第二块。
这蛋饼还是用猪油炒的，油水足又香！不咽饭都能吃下两大碗！
“这辈子没吃过饭的饿死鬼！尽在别人口里捡好吃的！没出息的玩意儿！”
周荣撇撇眉头，低声喝住得寸进尺的朱妮子。
蒋春梅虽然也想开荤，但是比朱妮子要含蓄的多，用筷子夹了一口放在饭碗里头一小块一小块的吃着，就不再去夹第二筷了。
心里头却在暗暗嘲笑朱妮子。
真是蠢人不是扮的，非得在老太太面前抢着这一口吃的。
真要是馋，还不如自己偷摸摸的去小厨房吃。
万方没计较这么多，脸上一直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夹着几筷子土豆、苋菜吃的开心极了，仿佛面前的菜色是鲍参翅肚一般。
蒋春梅那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上心头。
假装无意间问话，语气轻松：
“对了，方的病是个怎么回事儿啊？穆大夫给看了看，咋回事儿？能治不？”
蒋春梅心里头多少是希望万方患的病最好是个不治之症。
都是李家的媳妇儿，万方要真是给老李家生了个孙子，比她和朱妮子都要能干，那多得婆婆的青眼啊？
那以后还有她蒋春梅的立足之地吗？
她还能这么轻易使唤动万方吗？
指不定这小丫头还得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面上却不显，还是一副虚心请教的诚恳模样。
周荣松了口气，欣慰道：“小童给方看了看身子，说是有点虚弱，啥......肠胃也不是很好，说她身体也不吸收营养，本来底子就差的。”
话音刚落，蒋春梅脸上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
这话的意思是，万方的肚子治不好了？
蒋春梅“惋惜”道：
“那可太不幸了！我弟媳这么好的一个人，咋的......老天不开眼啊！”
朱妮子也不扒饭了，抬起头望着婆婆周荣：
“没事儿，妈，咱老李家也不会绝后，这不还有我呢嘛，等我和富军努力努力，再给你抱上一个热乎乎的大孙子，给大花添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