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跟小方说啥了？”李富民气冲冲的推开里屋，直接质问道。
他一回来就被媳妇万方堵在了门外，还说要和自己离婚。
抓过小侄女大花一问，大花说：“奶去找三伯娘，三伯娘就不出门了。”
他寻思着，这是母亲周荣私下里和自家媳妇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添了堵。
“富民，你和你妈咋说话嘞？”李长顺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望着横冲直撞的小子皱眉道。
这小子算是三个儿子里头最有出息的，啥都好，就是太疼老婆了，万方要是出点啥事儿，李富民都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妈，你说了啥话，万方躲屋里头，还说要和我离婚！”
“是不是你又......又说她什么不好的了？”
荣婶子狠狠白了李富民一眼，怪气道：“是！是！”
“你娘就是那旧社会的恶婆婆，你咋不把我说成会妖术的老妖婆呢？”
“我干脆一嗓子农药灌她喉咙眼里头，让她死了完事！”
李富民皱眉，“妈！我说了，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小方除了没生孩子之外，有什么不如你愿得事儿了？你这天天给她上纲上线的。”
想来，只有这一个理由。
“真是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娘，你这小子也不想想，要是你娘真是个坏人，用得着花那么多钱这请一下郎中，那请一下医生的给她治病啊？”
“是我缺心眼子还是你缺心眼子啊？啊？”
李长顺放下旱烟杆子，翘了翘脚，白话道：“按我说的，这就别给他们俩口子找事儿，你就是掏心窝子的好，他也不记得，人小两口都成小家了，我们俩都是多余的了。”
李富民也听得出父亲言中之意，是在指责他。
辩解道：“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荣婶子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别说那么多了，今儿的事你根本就不了解，是你二嫂子和你媳妇儿在院里头拌了拌嘴，你媳妇儿搁那儿生闷气呢！”
“二嫂子？”
大花也没和自己说这些啊！李富民回过头来也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也没把事情问清楚。
“是啊！你可倒好，什么脏水坏水都往你妈身上泼，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行了行了，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
周荣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慢声道：“我替你俩找了个大夫。”
“要是她不愿意......那就最后一次了，试试看吧。”
周荣说的诚恳，李富民也不再好意思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虽然心里有一些想法，也不挂脸。
“哪儿来的大夫，靠谱吗？”
周荣从炕上坐了起来，叹气道：“这人你也认识，咱们小河村尾的苏家那媳妇儿——穆童。”
这名字李富民倒是听过，不过在他的脑海里，关于这人的印象不过是个见识短浅的村妇罢了，除了和村里饶舌的那些婆子吵架扯皮倒是有一手，能将人治的服服帖帖。
不过，自己还真没听过她会治病。
“这人靠谱吗？”还不如村里头的赤脚医生来的好。
怎么听着这么不着边际呢？李富民觉得他妈颇有一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周荣哼了哼，“你可别小瞧她，我听你吴婶子说那天她家伢子上山被野猪顶了，还是人穆童上去扎了针，才及时止了血、收了伤势，还和吴婶子去县城医院看了八伢子。”
李长顺惊讶说道：“她还有这本事呢？我瞅着她那副胖手胖脚的，自己管自己都玄乎，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吴丽娟不能坑你的吧？”
荣婶子轻笑。
“你都多久没出门了？天天在这炕上躺着躺着，腿都给你躺退化咯！”
“那知青伢子都常跟我们说，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你的思想不能总停留在之前。”
“可别看以前她是这个模样，现在的她简直就是个大变样了，那身子一下消瘦好多，又能做家务活儿又会做人的，老公疼儿子孝顺的，村里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眼红她呢！”
李长顺自从上了年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下过田了，不上工也懒得出门干些杂活，有老头镇着家，三个儿子也会定时送点细粮给二老养养身体，李长顺也乐得个清闲自在。
许久不出门，自然也没什么机会见着穆童，对她的印象自然也是像从前那样懒惰、好吃、肥胖。
这下经荣婶子一说，李长顺倒是信了个七八分。
李富民质疑道：“你别把她说的那么神乎，咱们村那王大夫好歹还跟着人正经医生打过几年下手，也算得上是个半吊子，你说的那苏家媳妇儿，她是跟谁学的？又有多久的治病经验，这些你都了解过吗？”
总不能从街边上随便抓个人就给他媳妇儿治病吧？
“我觉着儿子说的也......”
“没你说话的份！”
李长顺默默地闭嘴了，拿起放在桌上的旱烟把儿又‘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这个家表面上是李长顺管家，但是吃穿用度这些他是通通不管事，家里的小金柜都握在周荣的手上，平时那是给老头些面子也就不驳他的嘴了。
偏偏今天无故被细心疼爱的三儿子冤枉一顿，周荣只觉得自己费力不讨好，肚子里头一股子闷气，哪还像往常一样好说话？
不抽人就算不错的了。
“这本来就是你们小两口自己应该去解决的事情，但是你自己也不瞧瞧你心里头一心就只有万方、万方、万方，你一个近三十的人了，村里和你同龄的人孩子都能上村口小卖部打酱油了，偏偏就你不着急！”
周荣语气凝重，正色道：“民伢子，你不是不知道，这三个兄弟里头，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最看重的也就是你。”
“这些年，我为了你俩的事情费了多少心了？啊？”
李富民默默闭嘴，他心里对母亲周荣的付出看在眼里。
媳妇儿也要顾、妈也要孝顺，他有时候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他也难呐！
“花的钱怎么也上了百了吧？你说这钱我留着和你爸吃吃喝喝的，那能花多久啊？我还得自己贴体己钱帮你做事，结果你是怎么对我的？啊？”
“媳妇儿受了一点气，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也不看我和你爸两个老人家，闯进门来就问我俩，我说啥让你媳妇受委屈了！”
周荣伤感道：“反正我和你爸过几年也就埋土里了，还能给你们操心多久......”
李富民惊的抬起头来，看着母亲周荣脸上伤怀的神情。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满是细碎的皱纹，像是树的枝干盘踞在她的脸庞上，连年轻时一头秀丽黑亮的长发都变得花白、干枯。
李富民声音哽咽。
“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