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盛没想到传说中神秘的乐队主唱竟然亲自来接。
林一诺身材高大，穿了一件灰黑的格纹衬衫和牛仔裤，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关盛将头盔从头上摘下来，叫了声：“哥，是我。”
林一诺一愣，对妹妹说道：“他不是关盛吗？”
去年某个电商晚会上他们还先后登台过。
他算是哪门子老熟人呢？
“哥，你没认出来就对了。”林允笑嘻嘻地上前挽住林一诺的胳膊。
林一诺仔细打量了关盛两眼，随即反应过来，惊讶道：“他是关月？”
关盛脸一黑，他这马甲是掉好呢，还是不掉好呢？
最后他还是大大方方地上前道：“哥，是我。”
当初林爸爸不看好林允和范裔臣的时候，林一诺还嘲笑过他爸是吃醋岳父。
可现在因为有了范裔臣的前车之鉴，林一诺对妹妹身边的异性都竖起了高高的警报灯。
以他如今的地位，也不需要结识什么顶流爱豆，爱豆们都还要叫他一声哥，求他给写歌。
所以林一诺并没有给关盛什么好脸色，反是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带他来干什么？”
“来体验生活啊。你们不用管我们，我和关盛就是移动的布景板。”
“关盛来当我们乐队的布景板，是不是太养眼了点？”
说话的是see-land乐队的鼓手布瓷，他不知什么之时候也走到了林一诺身边。
齐肩的烫发泡面头，长得吧……既沧桑又年轻，总之让人猜不出岁数的感觉。
贝斯手大磊也过来了，一口的京片子道：“允啊，哟，这不是关盛吗？好，就该这样，哥跟你说啊，没有什么比找一个顶流爱豆更能让你前任难过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允允，你前任的身手可够野的。那天要不是我拼死相助，你哥可是插翅…。”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林一诺一记暴栗。
“什么难过！难什么过！说了是工作，工作！”
林允抿嘴偷笑，大磊哥也是个说话像开机关枪的主，你能想象京片子用一点五倍速播放，说的就是他。
看来上次帮着她哥去揍范裔臣，然后胜利大逃亡的，王大磊也有份。
“你们别开玩笑了，和你们重新介绍一下，关盛是我发小。”林允道，“大磊哥，我和他就跟你和我哥是一样的。”
关盛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他就拿出一贯的优雅礼貌的风度和乐队的成员打招呼。
可没想到，他这一番应酬下来，却只换来对面两人的讪笑，然后便撇下他们回舞台上继续调试设备。
林允拉着关盛往后排走去，路上有不少演唱会的工作人员作为粉丝过来请求签名合影。
关盛都一一礼貌地回应配合了。
两人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今天的排练不用带妆，也没有舞者。
只是调试设备、灯光，舞台西侧的升降台上有三个合声一起排练。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关盛道，“他们好像有点不高兴。”
林允开玩笑道：“他们以前就是这样啊，这两年已经社会很多了。
你不知道，上学的时候，那会儿我哥他们刚组这个乐队，那气势——如果可以给他们脸上贴个条，大磊哥是你瞅啥，我哥叫别烦我，布瓷是你谁你。”
“噗，”关盛被林允逗笑了道，“你这样说他们不好吧，我如果按你说的演，秦导估计又要说我程式化，流于表面了。”
林允望着关盛的侧脸道：“这么久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
“一直是个乖孩子，努力让周围的人满意。”
关盛沉默了一瞬，说道：“努力过，但现实总是逼迫我们做出选择。允允，没用的。”
“什么没用？”
“带我来看一诺哥的排练啊，”关盛面朝着舞台，自顾自说道，“那些著名的摇滚歌星的现场，我这两天也有回去补课看视频，穿着一条短裤演唱、兴奋了从台上纵身一跃。
我都看了，可是这对我把握人物的性格没有任何帮助。”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台上正在排着一首略有些低沉的歌。
林允淡淡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阿姨没有生病，你会继续当个舞者吗？”
关盛一怔，说道：“应该不会。成为一名舞者其实是我爸的理想，小的时候不懂，我爸让我练我就练，等到长大了，却发现这是我唯一的擅长的。”
“我记得你原来书也念的不错啊。”
“嗯？”
“我是说如果不做舞者，也不用为钱发愁，你会做什么？”林允问道。
关盛低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我不像你…”
“不像我？”林允苦笑了一声。
关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允。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没什么能打倒林允。
不论前一天的训练多么辛苦挫败，林允似乎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
最多不过抱着头哭一场，然后从头来过。
对事如此，对人也是如此。
只要是她认定的人，她就会一门心思对他好。
林允道：“所以，你以为我是主动放弃芭蕾的？”
关盛蹙眉，他的心跟着抽痛了一下。
如果说他是被父母逼着去练舞，又由于天赋过人，而后被命运裹挟着成了一名舞者，那么林允就是从四岁穿上那双舞鞋后，便立志要成为一名首席。
“允允…”
林允拉了拉关盛的手道：“我没事。”
她继续说道：“去了m国后，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我后来…因为过度控制体重，得了厌食症。”
“什么！”
关盛回想起林允吃东西的样子，任谁也不会相信她居然得过厌食症。
“你知道，厌食症其实是一种心理疾病，因为这个原因，我不得不放弃了芭蕾。”
林允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关盛知道，舞蹈于林允，是倾注了她全部热情的东西，让林允将它从生命中割舍出去，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林允搓了搓脸，看了眼关盛道：“没错，我当时痛不欲生。
所以，你说的因为命运不得不做出选择，或者没有选择的痛苦，我懂。”
她和关盛一样，都是人家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循规蹈矩，是父母的骄傲，同学朋友的好伙伴，在事先设定好的人生轨道上一路狂奔。
从来没有想过天之骄子如她，也会有世界崩塌的一天。
有时候林允想，或许这也正是范裔臣吸引她的原因。
命运于他，有无选择都是一样的。
他身上总有一股力量，就像是是一团火焰，吸引着她。
关盛伸出手想去握林允的手，台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啸音。
林允回过神，感受到台上哥哥投射来探照灯般的目光。
关盛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没事，”林允道，“你知道，我其实没几个人可以诉说这事，就算是说了，他们也不定能懂。”
“最后为了让他们放心，还不得不故作坚强。”关盛补充道。
“哈…”
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林允心里的空洞有种渐渐被填满的感觉。
因为刻意隐瞒，她和范裔臣从来都不能毫无顾忌地分享彼此的故事。
他们俩人的关系，或许从一开始就长歪了，所以最终结出了那么苦涩的果实。
林允望着关盛，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如果让你自由选择，你现在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