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他虽然强大，但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因着那抹白影，在这冬天竟也觉得温暖许多。
左右护法感觉到老祖宗闭关出来，就来请老祖宗回戮魔殿处理琐事，谁知入了青衍的院子，就见两人一副顽童般的玩着雪，北真天讨厌的看向自己那两个没眼色的护法，也只能为了维持形象，站直了身子，收起嘴角的弧度。
“阿衍，回戮魔殿罢。天色不早了，先回去暖暖身子。”北真天对着她摆手说道。
青衍也不推脱，乖巧的点头跟他走了，只留下急的跳脚的小鸡，还有气喘吁吁的老鹰。
戮魔殿里，北真天大致扫了一下手里的折子和账簿，眼神情不自禁的用余光打量起坐在房梁看雪的小东西，看了一眼后，眼里的喜色转瞬即逝，又开始打理这些无趣的东西。
半响，整理完折子的魔君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只觉得心神疲惫，心想自己以前可从不觉得累。
“都弄完了吗？真天大人。”小东西嘴里嚼着不知哪里寻来的米糕一边吃一边问他。
“嗯，都打点好了。”北真天伸手摸了摸小东西细软的头发，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青衍两三下把米糕塞到嘴里，狼吞虎咽起来，忙接过男人递来的水喝了几口。
“渡劫期瓶颈突破，恭喜真天大人差一步成神。”青衍笑的天真，如此说道。
北真天看着她，只觉得心里苦涩，她定是不知自己多次化神未果，差一步成神的这个门槛自己曾多次踏过，只是从未成神，只因他原身不堪，这便是他的心结。
强者向来追求完美与超凡，他虽然依旧是最强的，但是他清楚在别的地方，还有更强的存在，心里更是不甘愿一直留在这狭隘的地方。
青衍不见他回话，定定看着男人身上散发出不该有的悲哀，她知道原因，她什么都知道，但是男人从不愿意告诉自己，亲口说的，和她自己了解的，必然是不一样的。
她说不出那些难听的话旁敲侧击去刺激男人，但是自己内心却也觉得难受，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也不算少，北真天对她平日里的照拂很多，这恩情欲她而言，是无法偿还的一切，饶是借法之事，她亏欠男人的更多了。
如果他想成神的话，她愿意帮他，这样想着，她第一次主动去接近他，两只小手握紧了他的大手。
“真天大人，我帮你成神，我愿意帮你。”她幽幽道，语气认真，圆溜溜的金眸镀上一层笑意。
北真天看着青衍既不喜也不恼。罢了，还要这小家伙操什么心，她只要吃好喝好，只要偶尔来看看他，他就知足了。
“本座无碍。”男人低叹，血眸里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自己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又过几日，魔君终是忍不住自己的杀欲，又开始四处杀戮，黑雾里，男人黑色的衣袍染着鲜血，不是他的，是死人的，他只觉得自己快要麻木，天地不愿容他，也不准自己成神化龙，自己就是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从小到大仍是如此，从未有过改变。
还想着，黑雾里多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心里一慌，急忙追去，那身影跑的不快，但他仍然追不上。
男人有些懊恼，手对着那抹身影就是一个抓的动作，一个生的干净的小东西就这么被他拎在手里，他小心翼翼的把小东西放在地上，自己也一并俯下身。
妖孽般的脸上还挂着血珠，看起来诡异瘆人，但他仍笑着，宠爱的摸着那小东西银白的发顶，动作不由得柔和几分。
“怎不在鸾殿好生待着，出来寻本座？”
他问道。
见小东西不吱声，北真天抿了抿薄唇，以为他的小东西又嫌弃他不干净，许生气了，大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又把手擦个了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掌又轻轻包住她的脸颊，手指也不安分的蹭了两下小人儿莹润的耳垂，看小东西身子一哆嗦，眼里的笑意更浓。
“怎得，又嫌弃本座不干净了，生气了？”他又十分耐心的问道，可是小东西竟然还不理他。
北真天说不出自己的小东西哪里不对劲，心里也是更加的烦躁，这小家伙会不会看见自己的真身被吓坏了，话都不会讲了。
他心里着急，又不敢动粗，小东西一直低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男人忍不住用手把她的小脸一抬，只觉得心里疼的如刀割一般。
眼前的小人金眸半敛，哭的好不委屈，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一下又一下的抽噎着，嘴角和脸上都带着刺眼的红色浓稠，一只小手紧紧的捂在胸口，那地方有血不断的往外渗出，小东西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痛苦和绝望。
“真天大人，为何这般对阿衍，阿衍掏心掏肺的对大人好，为何大人要杀我？”
小东西终于再也站不住，瘫倒在男人的胸口，一番话更是叫他难受，他急忙抱起她，小人儿倒在他的怀里，是一如既往的小巧精致，是一如平时一般的漂亮干净，只是那身体却愈来愈冰冷死寂。
北真天剑眉紧皱，一只手揽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脸，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他只觉得胸口疼的快死了，额头抵着额头蹭着，他从未哭过，不知道此刻要怎样才能把这感觉发泄出来。
“阿衍，你别吓我，再看看我罢，阿衍，阿衍…。”他哭不出来，悲伤的连声音都在颤抖，只祈求怀里的阿衍一如既往能同他再说句话。
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小东西还是那般的冰冷，再没有声音回答他。他也气不起来，只得又用那帕子一点点擦着她满是血渍的脸。
自顾自的喃喃道：“这里太黑了，阿衍，我带你回去罢，鸾殿里有你最喜欢的珠子，你每次瞧了它，心情都会好的，对，阿衍，我们回去，回家去。”
他这时候竟觉得怀里的小东西有千斤重，用力的起身。男人站起来就走，连瞬移都忘记了，刚开始，他有几步走的不稳当，不由得栽歪着身子摔倒，因他走的飞快，第一下不小心把怀里的小人儿摔得掉了出去，他顾不上自己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急忙爬过去把她护在怀里跑起来，他心里着急带阿衍回魔界，更顾不得自己伤痛，走起路来左脚踩右脚，而后，他一次又一次的摔倒，手臂也只是死死抱着他的阿衍，一次又一次的起身赶路。
左右护法看着昏迷不醒的老祖宗，只得小心的扶回去，男人的脸是那样的狼狈，拳头紧紧攥起，嘴里念叨着什么名字，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也不给旁人听清。
戮魔殿，两位护法深知男人的那些怪癖，看见老祖宗没有外伤就赶紧去隔壁喊来青衍照看着，青衍看北真天一副傻样也不拒绝，就陪着昏过去的魔君在戮魔殿歇下。
半响，青衍许是等的烦了，小手抄起几个话本子就看了起来，看到正是精彩的打斗的地方，突然听见身后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哼，还未等她扭头查看怎么回事，带着血渍的大手已经把她箍紧，背后的男人似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一般用力，脑袋乖巧搭在青衍的肩窝，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阿衍。”他轻唤她。
女人还懵圈的脑袋没等作出反应，她感觉到腰间的手似乎收的更紧了，只觉得疼。
“阿衍，你是暖的。”
他又开口说话，语气里是她第一次听到的狂喜，但是这力气之大疼的她小脸扭曲。
“你快给我勒死了，快给我去洗干净！”青衍大声吼道。
身后的男人先是一僵，然后听话的点点头，模样甚是乖巧。他不舍的松开手，青衍手里的话本子掉了出来，北真天贴心的给她捡起来，又递给她，转身就要去找地方洗个干净。
“阿衍，你且等本座一会。”男人不忘嘱咐道，就消失不见。
青衍也不知道这老东西哪根筋搭错了，又是一股子可怜的劲儿喊她“阿衍”，又是使劲儿的把自己勒个半死，还低三下四的给她捡话本子？怕不是人杀多了，自己也疯了？
北真天迅速的脱下漆黑染血的外袍，高大的身影扑通一声就跳入清澈的水中，真好，阿衍还在，还看他的话本子，依旧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骂他不干净的小模样，真好。
他暗想。
男人顺手把那外袍也掐了个净诀，着急忙慌的遁走了。
此时，北真天回到殿中，青衍正低头看着桌台的话本子，银白的长发听话的垂在她的身旁，小手在书上压着，他现在只觉得心里酸涩，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这小模样若是给他再看一辈子都愿意，但又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阿衍，你且回去吧，夜深了。”
他闭上血色的双眼，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怕自己忍不住又要说点什么挽留她的话。
青衍听到男人的声音抬头，这男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刚才可怜兮兮的叫自己等他，这又是怎么了？算了，本来就困倦了，回自己的小窝睡觉去了。
青衍与他擦身而过，一股草木香气转瞬就消失不见。青衍动作麻利的翻墙回自己的鸾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的流畅自然。拍了拍手，没心没肺的回鸾殿里睡觉去了。
只留下殿里的北真天暗自伤神，他刚才闻到了那股香气，心头一颤，想再去解释什么也来不及了，小东西走的太快，不等他反应就回去了。
男人回到自己的桌台，几本歪歪扭扭的话本子堆放在一起，这几本定不是他看的，他苦笑，手上的动作没闲着，低头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