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云美现在日子确实不好过,脸上又疼又痒,还一直火烧火燎的感觉,不敢挠,纱布包着。现在眼睛看不到,她忍了两天的情绪,维持不了了,她毫无底线地吼:“给我拿药,你们这到底是不是医院,医生护士都死光了吗,我看不见,你们帮我去检查眼睛,我这里都是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你们赶紧给我想办法!”
外面护士跟观察的医生说:“病人情绪极其不稳定,不然咱们转到精神科去,她这伤口现在只是不发炎而已,就她这岁数,皮肤再生能力差,还能恢复吗?”
医生摇头:“可能眼睛看不到也不是坏事,不然等着纱布拆了的时候,看到镜子里那张毁了的脸,谁都受不了。”
凌浩宇来了之后很震惊:“怎么会这样,那以后还能看到吗?她这样情绪会越来越坏,你们倒是想办法呀!”
医生无奈地耸肩:“刚刚有位先生也派人来关照,说要好好给病人治疗,关键现在我们有些无从下手,烧伤本来就不是一下子能治好的病,这需要耐心,你看看现在病人像是有耐心的吗?”
凌浩宇重重地叹气,说:“我进去劝劝她。”
他推门之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扔过来,头下意识躲开,一个杯子“咣当”摔到了地上,碎了。“滚,你们都给我滚,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我现在疼着,你们一点办法都不想,都是坏人!”
凌浩宇同情地叫:“荟姨,是我,浩宇。”
“浩宇,”荟云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摸着空气,就往床下扑。下一刻,一声尖叫,她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头磕在床尾的柱子上,掌心摁到了被她摔在地上的药瓶玻璃。凌浩宇过来把她扶起来,说:“荟姨,你别这样,病会好的。”
荟云美哭诉:“不,不会好了,浩宇你能来我真的很感激,震宇,震宇他不会再管我了,我现在就想死,我想死你知道吗,你能不能帮我买一瓶安眠药过来,安眠药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受不了了呜呜呜。”
“荟姨,我哥没有放弃你,他让医生好好帮你看病的,而且还负担你的医药费,荟姨你要活着,不能这样消极……”“他让人给我看病,他竟然让人给我看病,震宇怎么可能,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她刚刚欣喜了几秒,马上就又哭着摇头:“不对,你不会懂的,我现在活着就是受罪,你不懂震宇,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不想让我死,他恨我,他恨我你懂不懂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到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要是原谅我,就一定来看我,所以他不会来了,他再也不会来了呜呜呜,浩宇我真的好痛苦,什么也看不到,我现在变成了一个丑八怪,我的脸,我的脸一直像被火烧一样,我躲不开,也睡不着,我受不了,要崩溃了呜呜呜。”
“可是荟姨,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寻死啊,一切都会好的,其实我也没受过苦,但我知道我哥那时候瘦的脱了相,他白天黑夜都在工作,就是在拼命,我有一次来凌氏集团,看到赵熙在楼道里偷偷哭,他说心疼我哥,荟姨,可是你看我哥现在很幸福对不对,所以你得相信,以后还会变好的,我哥不善于言谈,但他是好意,真的……”“不,不可能的,你不懂我做了什么,我让震宇伤心了,他想报复我,所以不让我死,浩宇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帮我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连最后的自尊都保不住呜呜呜。”
看她听不进任何话,凌浩宇也无奈,想出去,可是她死拉着他的胳膊不放,哭的像杀猪一样:“浩宇,我不能放你走,除非你给我安眠药,我求你了,我不想再这么让他们羞辱下去……”“荟姨,没人想羞辱你,是你自己想不开,我哥还是给你治病的,你放手!”
他也急了,狠力一扯,把她推到床边,急匆匆出门,到门口的时候喘着气跟护士说:“不行就上镇定剂吧。”
看这样,精神确实有很大问题。荟云美在病房里还在喊叫,她实在不想这样活,听着护士进来,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别给我打针,我要保持清醒,我要清醒——”镇定药效很快,她几秒钟就没了声音,睁着眼珠子无助而又空洞地“看”着屋顶。旁边护士叹气,在轻声议论:“烧伤确实比较痛苦,一直到痊愈之后还会有火烧火燎的感觉,她这又是在脸上不能抓。”
“但是她有钱啊,现在院里让我们重点看护,这病人不能出一点点差错,哪怕每天用镇定给她续命,也要她活够至少三年。”
“依我看,三年不太可能,她眼睛看不到,根本没办法照顾自己,病人家属特别关照,说不要我们参与她任何日常,包括饮食方面的问题。”
荟云美眼泪从眼角滑落。这一切,果然是震宇的安排。她这是报应啊!她后悔为什么当时脑子一热,真的敢换了震宇的女儿。她以为震宇在以后,会慢慢醒悟,会慢慢明白她的苦心,可到现在看,明明一切都是她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罢了。她用力地瞪大眼睛,想看清楚面前地狱一般漆黑的世界,可是他不能。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她甚至连个电话也打不出去了。震宇,震宇是凉薄的性子,外人都说他有仇必要啊,原来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她张开嘴巴,无声地喊:“凌震宇,你,你来杀我吧,求你给我最后一点点仁慈。”
凌震宇当然听不到她内心的呼喊,不过他今天心情也很沉重,特意回了凌氏集团,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个小时才回家。进院子就听到流畅的钢琴声。他脚步一顿,就在原地站着,抱起胳膊听着。是楚梵音的曲子。琴音像是行走在海面上的云,抓不住,却看得到。飘忽不定,美不胜收。曲终,他听到安离琪叫他:“老公,你怎么不进来呀。”
他深吸气,抬脚进屋,朝她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说:“怕打扰你。”
“有什么打扰的啊,只是练琴,我们来四手联弹好不好?简也学钢琴,我还说要教她呢,你说我现在看不到了,还能不能教啊?五线谱我都看不到。”
“没事,”凌震宇安慰她,“我们一起教她,以后把她带在身边,把她当亲生女儿来养,好不好?”
“当然好了,不过还是晚点再说吧,万一我的眼睛会好呢对不对,我们还弹在楚梵音演奏会上的曲子好不好?”
“好,你说了算。”
他在心底说:琪琪,你的眼睛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