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在远处停下了战马的朱棣，看着溃军再次结成方阵，忍不住有些遗憾。
鄚州和之前平安驻扎雄州不一样，它是一座城，有着完整的城防体系。
朱棣如果想强攻鄚州的话，不管是可能的损失还是需要用的时间，都是他现在消耗不起的。
而如果刚才顾成敢开门放溃军进城，那朱棣就绝对有把握，靠着五千北通卫直接就将鄚州给拿下。
可惜，主帅顾成实在太稳健了一点，让朱棣也无机可乘。
虽然有些遗憾，但朱棣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拿不拿下鄚州，其实都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钱大贵！”
朱棣观察了一会鄚州城，然后开口道。
“末将在此，请王爷下令！”
钱大贵急忙站到朱棣的面前，拱手回话。
“带一千重骑，去冲一下，到了离城一百步就转回来！”
朱棣的命令虽然听起来比较奇怪，但钱大贵却是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片刻后，钱大的大嗓门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西山卫左千户，上马列阵！”
一阵连续不断的金属碰撞声后，一千重骑就列阵完毕。
紧接着，一千重骑在钱大贵的带领下开始慢慢跑动起来，然后速度就开始越来越快……
蹄声如雷，乌青色的金属洪流朝着鄚州城奔涌而去。
“又是那些重骑……”
“怎么办……”
“成楼上有炮，他们为什么不开炮？”
原本就是勉强列阵的明军溃军的战阵，再次骚动起来。
站在第一排的士卒，开始试图往后退却又退无可退，于是，整个方阵就开始变形……
“别乱动！乱动者斩！”
“稳住！稳住！”
各级武官拼命想要维持住阵型，可惜却收效甚微。
现在的溃军已经是惊弓之鸟，毫无战意，只想着能躲开重骑的冲击。
毕竟，之前那种人马俱碎的视觉冲击，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整个城墙下都开始变得拥挤……混乱……
顾成看着城下这一幕，脸色铁青。
他又抬头看向那如同挟着雷霆而来的重骑，眼睛眯成了两条线。
“炮手准备，敌军进入射程就开炮！”
“弓箭手，准备！”
顾成一边下着命令，一边心里却是觉得奇怪。
如此重骑，在平地野战的时候的确是神鬼辟易，以一当十都不在话下……
但用来攻城的话，却是远不如普通的轻甲步卒了。
按理说燕王也算是当世名将，怎么会干出让重骑攻城这等傻事来？
他都还没想明白这事，重骑就已经冲到了五百步的范围之内了。
“轰……轰……”
鄚州城头仅有的两门火炮终于开火了。
这两门火炮都是小炮，最大射程也就五百多步。
硝烟在城头升起，两颗碗口大小的实心弹丸，呼啸着砸向疾驰而来的重骑阵列。
一颗弹丸偏了数十米，落在了重骑左侧的空地上，在干硬的泥土地面砸出了一个脸盆大小，深只几厘米的一个坑洞……
而另一颗弹丸运气不错，却是正中一名重骑胯下的战马。
战马的马甲被弹丸砸的向内凹陷，刺进了战马的躯体。
战马惨嘶，马嘴里猛的喷出大股的鲜血，然后四蹄一软就轰然倒下，尸体在惯性的作用下滑出去了二十米远。
而马背上的骑士，在战马倒下的瞬间，就已经严格按照《重骑操典》中的规范，双手抱头，团起身躯护住了胸腹……
再然后，这名重骑就从马上抛飞，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不停的翻滚。
好在他在队列中的位置本来就靠后，战马被弹丸打中缓了一下速度之后，在他后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所以，他才躲过了被马蹄践踏的命运。
顾成看到开炮后的战果，脸色倒也没有多失落，对于火炮的威力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除了京师城头那些费工费料的巨炮之外，其他小城布置的火炮，基本上都是原来大元帝国留下的老旧玩意。
除了能发出巨响吓坏对面的马匹以外，也就对着密集阵型的步卒能有点威慑力。
而且，这火炮威力一般不说，装填起来还费时费力，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一炮放了之后，就不会再有第二次开炮的机会了。
“弓箭！”顾成没有继续关注火炮，而是转向了弓箭这种传统远程武器。
“仰角三、准备……放！”
具体的弓箭使用并不是顾成在指挥，而是有专业的武官在负责下令。
城头上弓弦声炸响，一团黑云极速升腾而起，然后从天而降，无数箭矢如雨点一般落向了重骑的阵中。
“嘀嘀嘀！”无数竹哨声在重骑中响起，随着这声音响起，几乎所有的重骑全都做出了一个动作。
低头，俯身……
箭矢落下，“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箭矢落在有弧度的鱼鳞板甲上，几乎只能造成一道浅浅的擦痕就会滑落……
一直保持着冷静的顾成，这下再也装不下去了。
“这……这是什么甲胄？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顾成大惊失色，指着重骑问一旁的张保。
“末将……也从未见过……”
张保的嗓子有些发干，说话都有些艰难。
这时，第二轮箭雨再度升空，朝着他们预判的重骑位置落下。
此时城下的溃军已经完全失去了阵型，所有人都在拼命的靠向城墙。
他们仿佛觉得，只要靠在了城墙上，就不用再面对这些怪物一般的铁骑了。
就在箭雨腾空的瞬间，重骑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个漂亮的大转弯，转向了……
箭雨落下，在空无一人的地面上种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杆。
“这是……气煞我也！”
顾成看着那绕了一个弯，然后朝着燕军阵营回去的重骑，脸色涨的通红。
他愤怒的握拳砸向城墙垛口，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燕王按在了地上使劲摩擦了一回。
“这简直就是……完全没把我们看在眼里啊！这燕王……到底是真有底气还是狂妄自大？”
张保摇了摇头，有些感概还有些失落。
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之后，张保的心中居然隐约觉得，似乎以前所奉为金科玉律的战场法则在开始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