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清在送别会上转身离场的事情,经过媒体发酵,已经尽人皆知。很多熟悉的人,知道穆云清被迫离开公司的缘由,感到惋惜,还有很多不明所以的人,对其抨击;狂妄自大、不识礼数等等诸如此类,而他从不会为这些事情多言。李明友送走来采访的记者,以及视察的领导后,终于有时间看穆云清给自己的最后一份方案;“重生之路”。开篇便是穆云清的陈述;“李总,自从对接资本,我便知道,有一天我会先离开公司,久利之地勿去,是非之处勿往,公司在众人不断的包装下,几近完美,正因如此,所有机构会不断蚕食,未来只有两个结果,第一; 公司成功上市,您只有少部分股权,最后公司不属于您,第二; 他们在上市前撤出,至于能否上市并不关心”。李明友放下资料点了一根烟,在思考穆云清说的可能性,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政府和机构会对他这么看重,资本为什么要把穆云清逼走,现在为什么天天对他进行宣传,如果他还在公司他们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李明友想道;“原来如此,没有了他这位舵手,公司只能依靠他们生存”。他拿起资料,继续研读;“李总这条路很简单,在我开出的条件下,给你留了一条生机,在觉得自己无法掌控公司发展时,想办法把公司卖出去,这时候套现走人,你的利润将是最大。李总叮嘱你一句;一百不如八十现”。之后看到穆云清给的区位图,成立地产公司的方案、开发方案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而穆云清这几天一个人待在家里,一个人喝着酒听着歌,弹弹琴、写写诗,独处让他渐渐释怀。次日,穆云清坐上了去L省的飞机,去看他那个今后都无法行走的战友,这么多年第一次选择面对他心中的悔恨。某陆军医院家庭病房内,一位长相棱角分明的年轻人躺在床上,身边是一位二十多岁年轻温柔的妇人,正在一点一点帮他擦拭身体,现在的他只有手臂和头能动,全身高位瘫痪,身中两枪不死已经是幸运了。这位妇人边擦边说;“也不知道你身体什么时候能好”。男人心疼地说;“老婆,这几年辛苦你了,是我对不住你”。妇人说;“你当时为什么不要政府的赔偿?”
男人望着窗外说;“我是军人,保卫国家,执行任务是我的使命,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为什么要钱?”
“是,你伟大,你们小队所有人都没要钱,你有没有想过,这几年如果不是你那几位战友的帮忙,我们连活着的钱都没有”;说着她滴答滴答地痛哭,刚结婚就遇到这种事,让她如何能不痛心,至今连孩子也没有。“岳春梅,对于这件事,我说了很多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从不后悔执行那次任务”;男人半吼解释道。岳春梅情绪激动,喊道;“卢亮,你伟大,你有没有想过家里怎么办,我要照顾你,父母年纪大没收入,咱们没孩子,上大学的妹妹还需要钱,你让我怎么活,我一天要打几份工”,说完趴在床上大声痛哭。岳春梅继续逼问:“你是英雄,你是一等功英雄,然后呢?我们不活了吗?现实问题你不考虑吗?”
。卢亮说;“老婆,我对的起国家,对的起人民,对的起我的身份,但我唯独对不起你,你还年轻,还能找到好的人,我们离婚吧”。岳春梅几乎疯了一样,站起身说道;“离婚,你现在跟我说离婚”。她神情激动,可能随时崩溃,这么多年,苦也好累也好,只道是自己的命,卢亮的决定她也认同,但生活还要继续,再苦再累都不怕,现在居然要跟她离婚。护士听到吵闹声,走了进来说;“你二位不要吵了,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这么做会影响其他病人的”。卢亮说道;“对不起,我们注意,给你添麻烦了”。护士看了一眼,心中不免同情;“你老婆对你很好了,她特别不容易,每天在我们医院做兼职,你不要惹她生气了”。“哦对了,你那个战友,又打了一百万过来,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你恢复正常,你安心养着吧”;护士出门前想起了这件事。卢亮叹道:“哎,他这是何必呢”,当年潜伏侦察获得情报,随时配合外面部队发起总攻,但当时事发突然,如果不救人,那个女孩就会有危险,这是大家商议下的决定,并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岳春梅恢复理智,坐了下来;“这么多年,还没有过那道坎吗?”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卢亮被送进急救室,她陪着父母在外等待,对面走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推开搀扶的护士跪在他们面前,说;“大爷、大妈,嫂子,是我的错他才会受伤,今后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养你们一辈子”。“孩子,你快起来,这不怪你,都是命啊”;卢亮父亲老泪纵横。他看到这个浑身是血,多出刀伤,腿似乎也受伤严重的小孩,不顾自己安危过来给他们磕头,这让他于心何忍,谁不是爹生娘养。尤其是后面八九个人,哪还有一处好的,浑身刀伤,仅仅做了简单的包扎,他们不顾自己安危,来这里等着他儿子苏醒。这是一群真正的战友,可以把生命交给对方的人,他也是军人,想到了年轻参加越战时,也是如此。他缓缓举起手,向眼前这群不到二十的男子汉敬了军礼,而这些受伤严重的男子汉,看到后纷纷咬牙站起身还以军礼,其中包括跪倒在地需要拄拐的穆云清,在医护搀扶下完成这艰难的军礼。而走廊内的人,看到远处一群十几岁,浑身是伤的军人,和跪在地上艰难站起来的军官,还有个泪流满面的老大爷互敬军礼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国家正是在这群人的守护下才得以安定,人民才能安居乐业。岳春梅想到了那位比自己年轻,但意志坚强的穆云清后,轻声对卢亮说;“以后见到他跟他说,不要这样了,我们回家自己养着就行了”。卢亮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他非常固执,认定的事,死也要完成,为什么他能在很短的时间从列兵做到上尉,都是用生命拼出来的,那次受伤并非最严重,只不过是指挥出了问题,他良心难安,虽然最后我们还是坚持到了部队赶来,但提前暴露的结果,是我们自己苦苦坚持一个小时,他原本可以升为少校,前途光明,也是这个原因最后选择离开了部队”。穆云清此时下了飞机,赶到一家水果店,买了几个果篮去了医院,这一路上他心中忐忑,虽然每个月都有与医院联系,但是和卢亮几乎没有联系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不敢面对这个被自己毁了的人。穆云清站在医院门口,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场景,卢亮为了救他,替自己挡了两颗子弹,突发的枪声惊到了所有人,行动提前,战斗结束后自己背着卢亮狂奔,双腿膝盖因为打斗中受伤,仅仅走了几公里便倒地不起,最后被追上来的战友送到医院。穆云清问着护士:“请问卢亮在哪里”。护士看着穆云清问;“你是找348团的卢亮么”“嗯”;穆云清点了点头护士说;“请跟我来”“你是他的战友吗?以前没见过你”;护士看着这位身穿西装,长相刚毅的人,想从记忆中找到是谁。穆云清解释道;“几年前受伤时我在,之后就没有来过”。“是你!!!”
;护士突然想到,有一个战友,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一直在给他们汇钱,让他们可以继续治疗,几年了从未间断。穆云清笑了笑,没有否认,护士了然,加快了脚步,想让这战友相逢的场面早点到来。护士说道;“就是这了”,同时不顾穆云清是否准备好,推开门说;“看看谁来了”。卢亮躺在床上,向门口望去,看到一个人在门口,努力在调整自己,脸上却又错愕的表情。“兄弟,你终于来了”;卢亮激动地说道,他现在很想起身和穆云清来一个热烈的拥抱,但是挣扎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说;“等以后再跟你拥抱下”。“好,等下次再跟你拥抱”;穆云清看着,想起身却没办法的卢亮,眼眶湿润,缓缓走了进去。“嫂子,这么多年辛苦您了”;穆云清看着眼前的岳春梅,还记得当年他们结婚,兄弟们去当伴郎时,她笑得那么灿烂,眼里有光,心中有梦。而现在才二十几岁,已经有了一丝白发,脸上也布满了皱纹,眼神黯淡无光,想到这里,他的内心自责、悔恨如洪水一样,一发再也不可收拾。岳春梅看着他,神色黯淡,急忙说道;“老弟,快坐,我去给你泡杯茶,你们兄弟俩先聊”。岳春梅走后,卢亮说道;“这几年怎么样”。穆云清说;“还行,上了学,之后去Z市工作,现在离开公司,有时间了,就来看看你”。他喊来护士,把床抬高,自己则为卢亮削了水果,就这样,二人从当年参军,一直聊到现在,有说有笑,虽有泪水,但也要忍住。直到穆云清走后,岳春梅才进来,在帮助卢亮按摩的时候,发现了一张银行卡。岳春梅问;“这是”。卢亮说;“应该是他塞进去的,算了,留下吧,否则他永远走不出去”。岳春梅想了想,也是,每年一百多万的费用,这么多年他也该休息了。岳春梅问 ;“那密码呢”。卢亮说;“650375”。岳春梅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的部队和我们的小队,是属于我们共同的记忆”;卢亮又想到了那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