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快速认识一个未知的世界,得有一个熟知情况,且脑子灵光,表达流畅的人。秦羽的那个伶俐的贴身侍女紫烟就是这样一个天选之人。应赵婕的要求,紫烟简洁有序的给她——自家醒来后失忆的公子秦羽——介绍了当下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现在是大玺12年,当朝皇帝是武帝肖铁虎。而“她”秦羽,今年15岁。前礼部九品乐师秦艺人之子。正一品雷霆大将军程月有的外孙。出生时母亲秦大小姐难产去世,秦羽被秦老将军夫妇带回雷霆将军府,这么多年备受宠爱,老将军夫妇待他比嫡亲的孙子还亲。五岁时生父秦艺人去世,从此父系一族和他再无瓜葛。十年前,边疆一场大战,程老将军膝下3子战死沙场,自己也身负重伤。程家三子中,只有程大公子留下一个男丁程明 ——也就是他的表弟——但不久程明意外去世。他这个外孙,秦羽,就成为将军府唯一的男性继承人。但两年前,秦羽莫名病倒,四处求医问药,病情非但不见好转,还日渐加重。眼看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程老夫人再也受不了打击,于半年前去世了。如果不是今次秦羽醒来,程老将军也可能撑不过去了。那威名赫赫的雷霆大将军府,就彻底消失了。“原来‘我’的身世是这样的呀!”
听完了紫烟的介绍,赵婕觉得信息量很大。她迅速将所有信息在脑中复盘了一遍:九品小乐师娶了一品将军府大小姐。完了小姐还难产离世。自己 一生下来就被抱走,和父族断裂。可见秦羽父母的婚事,多半是不被将军府认可的。那程大小姐也是个恋爱脑的大傻子,这么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即便难产不死,也大半过不好,约等于送死。但外孙继承将军府,一方面说明这大概是个开明的王朝。另一方面,不用说,这个将军府,甚至程氏一族,是早就人丁凋落,衰败没落到没边没沿了。自己这命,算命师也没法圆回来。前世可有可无,浪费空气凑数。今世也是生不逢时,生到了一个破败的将军府,还摊上一具半死不活、久病孱弱的身体。这醒过来刚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气喘身虚。紫烟想让她休息。但是,赵婕不想再躺着,执意下了床。这天翻地覆的,哪里还躺的住。这秦羽的屋子很大,有一种古旧又黯淡之感。但对新闻系毕业,又喜欢历史的赵婕,这里面的一切,都新奇有趣。一水的金丝楠木家具,桌上细腻的瓷器,随处可见的金银物件。虽然不是崭新的,但那形制和精致程度,还是彰显着雷霆将军府昔日的辉煌。眼前的一切太新鲜,新鲜的立即夺走了赵婕全部的注意力。这里随便一件东西,哪怕是帘子上的一颗玻璃种玉石珠子,如果带到自己的时代,就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再也不用愁房租和首付了。她一面痴迷地抚摸着每一个古董,一面两眼放光,啧啧赞叹个不停。就像是阿里巴巴进了宝库,破地砖都闪烁着钱的光芒。心里想着,回头一定得找个结实点的袋子,如果穿越回去了,好歹顺走两件,那就一步登天了。前世本科毕业、月薪平均线以下,天天想着怎么合法搞钱,结果却穷的叮当响的苦逼小白领,有幸体会到了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感觉!钱!钱!钱!钱!钱!都是钱,不用愁钱!赵婕完全一副贪婪的财迷鬼投胎的样子。侍女紫烟见公子这奇怪的举动,心酸又难过。这些年将军府接连噩耗,府中已经许久没有置办新物件,这刚刚醒来的公子,怕是也不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吧!眼巴巴的瞅着这些个别的府邸里早就淘汰的古旧残次品当宝贝,真是心酸的紧。“公子,现在都好了,只要公子好起来,我们将军府,一定会重振雄风的。比这更好的东西,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听到这一副颇有主人气度的话,赵婕很是惊讶,她不由仔细瞧了瞧这个一看就聪慧无比女孩。这个紫烟大概十六七岁,一身翠绿襦裙,头挽双髻,斜插一朵淡粉海棠花。全身上下环佩环简洁但别致。和别的丫鬟比起来,显然更有品味一些。而那张脸,虽不是绝美,但也足以让上辈子备受容貌打击的 赵婕嫉妒。气呀!如果姐有这样的容貌,在上一世,不能保证遇上完美爱情。但肯定不会母胎单身几十年。这样想着,她又无意瞅了一眼房间里那个大铜镜。里面的少年虽然精神不济,但好看得过分!可以说是美得雄雌莫辨,一颦一笑一蹙眉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真正360度没一点死角。这一世,倒是有一张迷死人的脸,但却是男的。妈的,白瞎了这张漂亮的脸!但既然如此了,也不能浪费了。有脸总被没脸强。没错,前世她可以说根本没脸。前世她的那张脸,平凡无奇到没人能记得住,跟没有一样。现在,竟拥有了这一副绝世皮囊,而且起码今天不用愁房租了,暂且就接受事实吧!或者等下一觉醒来,就有穿回去了,什么都复原了。这样想着,赵婕竟有点患得患失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她还是秦羽。确定是被套牢了,那就没办法了!现在,除了性别外,赵婕全盘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很快,肌肉恢复后,她就能行动自如了。首先是兴致勃勃的将偌大的雷霆将军府逛了遍。程老将军在祠堂给每个排位都上了香,感谢他们保佑程家血脉不断。将军府的所有人,都是既大喜过望,又小心翼翼,对她百般呵护百依百顺。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独苗又背过气去了。赵婕现在,吃饭睡觉、走路哈气,都有人贴心伺候。虽然不习惯事事有丫鬟,但也没什么不适。吃食也不错,都是纯天然的肉类和蔬菜,花样也不贫瘠。除了身为男人这个终极大坎儿,可以说没什么不满意。上辈子的经验教训告诉她,珍惜眼前、活在当下,是最明智的。那就好好做将军府的继承人——秦羽。决定留下来的第一件事,是改造将军府的卫浴系统。前世她有洁癖,情愿每月花掉一半的工资,也要租住有独立卫生间的房子。为此,她宁可吃糠咽菜,不卖衣服和化妆品,过得跟个难民一样。刚到这个大玺朝,不用想也知道,卫浴是第一忍受不了的事情。来了两天,每要解决轮回之物,都是侍女拿来铺了灰的净桶,供她使用。不算是太糟,但是也无法忍受。如果这个事情解决不了,那她是没法呆在这个时代的。于是,她对程老将军提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要求。要工匠!立即、马上!一个文科女,对抽水马桶和浴室的设计,自然是不懂。但是她见过、用过实物,因此构想是现成的。现成的构想,加上给力的能工巧匠,不相信造不出来。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在前世的世界里,早在公元纪年1561年左右,抽水马桶就出现了。那会儿,是西方的伊丽莎白一世时期,而东方正是大明王朝时期。赵婕已经观察过了,这个将军府的房子,和家具,都是榫卯结构,精巧无比。而且,花园还有小水车。发展到这个程度的文明,造个卫浴而已,还不简单!又不是要造核弹!程老将军虽然疑惑,但还是很快找来了10几个能工巧匠听命。这雷霆将军被迫到军中讨生活前,就是个出色的杂工,会打铁,会编竹笼,会箍桶。赵婕,不,现在是少将军秦羽,将工匠们都召集在花园水车前。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现代抽水马桶和淋浴器的所有结构,和可能的原理和关窍,都说了一遍。要求他们尽快给造出这个东西。那些工匠开始如听天书,以为这个秦羽如外界传闻那样,脑子烧坏了。但是,随着秦羽对各种细节、造型和材料的讲解,他们觉得,这个将军府的公子,是个奇人。紫烟觉得现在的公子,有点陌生,怎么突然考虑这些事情了。以前的公子,可是没这么多怪点子,也没这么有激情。但她是一心向着秦羽的,见他一天比一天有精神,只觉得高兴。程老将军也差不多听明白了,他也很高兴。宝贝外孙不仅脑子没坏,还更聪明伶俐了。连自己发迹前的技能,都无师自通了一二,祖宗真个显灵了。立即慷慨表示,谁能照着少将军的意思,造出那个完美的净室,就赏黄金五十两。从工匠们惊讶的表情看,这个时代,五十两黄金,是一笔巨款。换算成毛爷爷,可能得有几十万还是几百万。廋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将军府虽然没落了,但对一般的平头百姓,无论是财力还是势力,那还都是高不可攀的。不管多少,妥妥的,程老将军给的酬劳一定是够这些工匠劳累一辈子了。紫烟悄悄告诉她,这五十两黄金,是将军府最后一笔整钱,很可能是老将军的棺材本。果然,雷霆将军府,是富人中最穷的。但为了让外孙高兴,老将军视金钱如粪土,老底都拿出来了。赵婕心中不由一阵暖流,被人重视和爱着,是多么幸福。这种幸福的感觉,她很久未体验过了。这老将军,让她想起疼爱自己的外公和外婆。赵婕心中暗下决心,如果这个现代卫浴系统造好了,她就可以暂时安心呆着了,即便是以男人的身份,也要等到老将军离世,再做打算。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激发无限的创造力。不到半个月,程将军府中,就出现了一个现代化的浴室。瓷质抽水马桶,铜质淋浴器。瓷器不值钱,水管用竹子或破铜烂铁就行,将军府随便搜罗一点,熔了就够了。水源和加热更不成问题。将军府自有3口水井,虽然没几个壮年仆从,但那种只要管饭就行的中老年仆人和老妇挺多。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新净室的功能和好用程度,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仅有的几个年轻丫鬟们,见识到这等方便高级的东西,都眼巴巴的想试一试。赵婕一方面毫无公子架子,慷慨给她们使用,一方面看到了商机。程老将军被最后的成品震撼到了,爽快拿了两个金灿灿的大元宝。还命令又建了三个,供自己和丫鬟仆从们使用。赵婕因地制宜,又改进了一些细节问题。但是,她要求老将军和所有环节的匠人签订契约,“现代卫浴”的设计是将军府所有,外泄不仅收回赏钱,且要赔钱。但之后所有的这类活计,将军府都会找他们,工钱双倍。有需要建造“现代卫浴”系统的,先找将军府少将军秦羽,找他要图纸,要工匠。她要靠这个技术,捞回老将军的棺材本,还要大赚一笔,弥补将军府的亏空。感觉有点像前世接工程的包工头,不过没关系,能赚钱就行。而且,她不会拖欠工人工资。程老将军虽然觉得,这个做法是很新奇,但是又十分不必要。将军府还有饭吃,不必靠继承人做“包工头”赚钱。自己的棺材本,也无所谓了,毕竟见过多少将士埋骨荒野,他有口棺材就行了。但是为了让秦羽开心,还是答应了。还一步到位,威逼加利诱,弄了个死契。每个签契人,都给了银钱。要他们不仅承诺不得泄密设计图样。还要承诺,终身只接受将军府委派的此类建造工作。 谁违约,要谁命。他认为,这个小外孙,不过心血来潮,这孩子哪里会做生意。但是哄孩子开心,就要认真。老将军哪里知道,15岁的秦羽,真正的内核可是见识了21世纪各种颠覆性商业模式的,毕业十年的职场人。虽然是个小白领,但是在这个时代,够用。那些签约的工匠,开始不大明白,但在程家少将军的一番“孤品高级匠人”的忽悠下,也觉得,这样于他们有利。毕竟,放眼大玺王朝,不缺他们这样的匠人,如果大家都学了去,那他们也就沦为一般匠人了。到哪里都是拿个工费钱,将军府还是双倍给,何乐不为呢?而且,现下他们已经忙不过来了,因为秦羽给他们派了很多活计——加紧生产“现代卫浴”的各种配套零件,水管可以用竹子替代,但瓷马桶必须需要提前烧制。现在,他们只需要大肆宣扬程家“现代卫浴”多好,就不愁活计。其实都不用大肆宣扬,这样的新奇的东西,在权贵阶层里的播速速度,跟东风一样快。果然,很快,生意上门了。但没想到,第一个来咨询“现代浴室”的,是将军府的死对头,丞相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