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米店而去,江锦听到百姓怨声载道,一个个都在抱怨打仗,抱怨粮价,甚至在抱怨丰国。有的人说,倒不如降了,无论哪国都不能看着;老百姓饿死吧?有的人说,要赶紧收拾行囊,逃离柑岭。还有的人说,军队里不愁吃喝,难为的就是他们这些老百姓,粮价又恰好在这时候飞涨,怕不是军队在赚这昧心钱吧?江锦心里酸溜溜的。有些事百姓看不到,比如虎骑军如何奋勇,比如穆高轩面临着多大的压力。再加上这个米商太过阴损,所以误导了百姓。她非得好好收拾这个发国难财的米商!这样想着,江锦加快了脚步。可她气势汹汹的脚步就在米店门外缓了下来。“各位乡亲父老!实在是对不住,今日无粮可卖!”
米店掌柜站在门口,一脸的恳切。百姓围在米店门前,各个哀叹不已。“家里都没米下锅了啊!”
“是啊!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啊?”
“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饿死在城里了啊!”
米店掌柜抹了抹眼角,哀声道:“各位相亲呐,你们不知道,这阵子运粮不便,我家米仓都见底了啊!”
“见底了?那就是还有?快拿出来卖吧!”
百姓们顿时急了。“可是我家老爷夫人也得吃饭呐!”
掌柜的说着,忽的重重一叹,“罢了罢了,我再去问问我家老爷,看能不能再匀兑出来一些,先说好了,这价钱还按往常的!”
说到这里,掌柜的便转身进去了。江锦很是纳闷,这么看来,这米店的老爷看起来还是挺仁义的,怎么就会传出他哄抬物价的传闻呢?他走后,百姓们便议论了起来。“今儿咱们可说好了,咱们排好队,先到先得,谁也别抢!”
“这不成呐!万一像昨天一样,就那么两袋,后面的可怎么办?”
“是啊是啊!这个时候,谁不是把家当都拿出来,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你们排在前头的可占便宜了,我们后来的怎么办呢?”
“谁让你们不早点来的?我们可是排了一整夜!”
眼见着百姓自己就已经乱了,江锦好像有些明白了,米价为什么会被哄抬得那么高。平日里一斗米只要几文钱,现如今据说有人花一两银子买一斗,更甚者,还有花好几两买一斗的。可是,这事看起来跟米店老板好像没什么关系,倒像是百姓们方寸大乱。莫非,这个米店老板真是无辜的?江锦决定再看看。果不其然,掌柜返回的时候,小二扛着两袋米。小二将米倒进米桶,江锦顿时蹙起了眉头。看起来这米的成色可不怎么好,应该是平日里成色最差的那种。掌柜的依旧一脸歉疚,“各位,抱歉了,就找到两袋下等米,还按往日的惯例,两文一斗,谁也别抢,先到先得!”
他才一说完,站在最前面的已经摸出了两贯钱,“给我!都给我!”
一贯钱一千文,两贯买下两袋米已经足够。旁人几两买一斗,这时两贯买两袋,换了谁能不抢呢?可他这么一说,当即有人喊了起来,“那不行!他都买走了,我们一家今天就要饿肚子!”
“就是!总不能只让他一家活!”
“一人一斗吧!”
嘈杂的喊声之中,掌柜的一脸为难,“这……不合适吧?要不先让他买去,你们自己慢慢分!”
可是此时谁还能平心静气地分呢?百姓们已经乱做一团,有人喊道:“我出三贯!卖给我吧!”
“四贯!”
“五贯!”
“一贯一斗!”
喊声嘈杂。江锦蹙眉看着掌柜,心道如果他说句公道话,这里大部分就都能买上一些。掌柜的也确实一脸为难,“乡亲们!各位乡亲们,都不要急,不要急!这里有两袋呢!”
他这么一喊,百姓们更加急躁了。这里排着的怎么也有几十号人,两袋米,不过二十几斗,就算是每人一斗,都有半数以上的人买不到。于是人们不光喊,甚至有人已经伸手递了银钱进去,“卖给我!卖给我!”
得了,这倒是自己人打架,便宜了外人。江锦实在忍不住,高喊了一声:“都别喊了!按顺序来!”
可她这么一喊,有人以为她是想趁机插队,不光喊得更厉害了,甚至全都涌在米店门外,把米店围了个水泄不通。掌柜的倒是一副悲天悯人之状,可那小二却先开了口子。“来来来,有钱不赚王八蛋啊!你出五两是吧?来来来,给你一斗,拿好了!”
小二说着,已经接了别人的银子。这下可就乱了套,那些想要原价购买的,全都被挤到了一旁,而那些开了高价的全都拿到了米。江锦顿时蹙紧了眉头。看来,是这个小二在坏事!她非得把这个家伙给揪出来不可!只是,她继续看下去,这才发现不对劲。百姓们虽然盼着买原价的大米,但眼下这种情形,众人已经方寸大乱,全都一拥而上。而方才还抹着眼泪的掌柜,此时正站在小二后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收银子。看来,这掌柜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仁义啊!江锦不动了。这米店只拿出两袋米来,她就算是全都抢来,也只能分给几十人而已,根本达不到她的目的。她悄悄来到一个被挤到一旁的老人身边,询问道:“老人家,米店这种情形有多久了?”
老人重重一叹,满面忧伤,“自打被大军围城,他们就说粮食运不进来了,就只拿出那么几袋米来卖,我家里已经把该当的东西都当了,可就是这样,还是买不到……”江锦也跟着一叹,“太可恶了!”
“谁说不是呢?众人心里都知道,他们虽然只卖几袋米,可一日卖的银子,就比从前几日还要多。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这城里,旁人是不允许开米店的,米店,全是城守的产业呐!”
老人的神情极其悲伤。江锦顿时拧起眉来,从“怀中”掏出两个饼子,“老人家,这个您先拿着,先应个急,穆将军在城里,一定会想办法的!”
老人一双浑浊的眼深深望着她,眸中尽是绝望,“他真会管呐?”
“会!”
江锦信誓旦旦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老人看着两个饼子,眼里似乎闪过了希望的光。江锦并未在米店外逗留,她向同行的士兵问清楚了城守家所在,便转身回了军营。她的举措让士兵感到好奇,分明是气势汹汹去办大事的,可她怎么就这么偃旗息鼓地给跑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