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厂区大门口往家属楼走的路上，管彤问付红：“原来我们家，现在有人住了吗？”
听严硕明说，上次他来实习的时候，原来他们家还是空着的，没人过来住。也不知道现在住上人了没有。
付红说：“现在有人住了，覃姨他们带着孩子住过来了。这次妈回来，还被覃姨好一顿的埋怨。”
管彤问：“覃姨埋怨啥？”
付红笑说：“你给爸捎回来的酒，一点儿都浪费不了。他跟孔叔、王叔凑在一块儿就喝点儿。
他们喝就喝吧，还把覃姨的俩儿子也给带的有点儿酒瘾了。覃姨跟他们发了一顿脾气，仨人才算不带着孩子们喝酒了。
覃姨说，要是妈在家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她跟妈一人管一个，剩下孔叔一个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管彤说：“覃姨儿子挺大了吧？我记得我还在厂区的时候，他就上初中了。现在应该是大小伙子了，喝点儿酒也没什么大事儿。”
付红说：“妈也是这么说。覃姨就是工作上气儿不顺，找个由头发泄一下而已，也不是真生气。”
管彤问：“覃姨还在妇联工作吧？那能因为什么气儿不顺呀？”
付红说：“在外面说不方便，咱回去说。”
杨娜在家里收拾床铺，一边收拾一边嘀咕着，当初盘炕的时候盘少了，应该三个房间都盘上炕。
现在只能她跟管彤、付红带着女孩子们睡一张炕，严硕明、周寒带着三个男孩子睡一张炕，付国立和孔繁中带着另外两个男孩子睡在孔繁中那边的炕上。
严硕明和管彤到了之后，对于杨娜安排的晚上怎么睡觉的问题没有异议。
几人刚放下东西，付国立、孔繁中和王忠三人就结伴回来了。
这是杨娜去了京城后，付国立和孔繁中养成的习惯，反正回来后，家里只有他们俩，一个下了班就在食堂门口等着另一个，在食堂打好饭，就回家来喝一盅。
一开始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才加上了王忠一起。
为了能方便三人一起喝一杯，王忠还直接把家给搬到了这边来。
王忠的大儿子柱子初中毕业后直接留在了厂区的子弟学校当小学老师，后面的两个孩子一个五年级，一个初一，每天都是跟着哥哥一起上学放学的。
杨娜在管彤和付红的帮助下，尽快做好了一桌饭菜，刚摆好桌子，兄弟三人就回来了。
兄弟三人跟严硕明和管彤很久没见了，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就先回家去写作业加备课了。
管彤问：“咱们厂区现在寒假都不放了吗？”
付国立说：“放寒假，就是时间短了。有人见不到老师清闲，就找了厂区领导反映情况。
说我们大人都要天天上班，怎么反而给孩子放假了呢？孩子们在家里都要翻了天了，上一天班回家，还要给孩子收拾烂摊子。
既然厂区职工都不休息，那老师就也不应该放假，学生们也应该一直上课。
这不反映的太多了，从这个寒假开始，只给他们休息了五天，就立马开学了。”
王忠说：“咱先吃吧，给柱子他妈留点儿菜出来就行。她们那边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结束，咱就别一直等着了。”
管彤问：“妇联现在这么忙了吗？”
杨娜说：“妇联不忙，计生办忙。计生办说是人手不够，硬要拉上妇联的人给帮忙。”
管彤印象里把计生当成基本国策，还有好几年呢，她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可忙的。
孔繁中说：“这不是为了响应上面的工作指示，做到‘人类要控制自己，做好有计划地增长’，咱们厂区去年年初成立了计生办。
他们自己的任务就是免费发放一些计生用品，反而让厂区医院和他们联合给妇女同志科普避孕和节育的知识，让妇联和他们联合反对重男轻女的情况，倡导厂区职工晚婚晚育。
结果也没见怎么联合，事情全成了厂区医院和妇联的，功劳倒是他们的了。”
付红说：“计生办的负责人，还是你老熟人呢。”
管彤问：“我在厂区也没几个老熟人呀，不会是荆美华吧？”
付红说：“不是她，还能是谁呀？人家现在是鸟枪换炮了，直接成了计生办的主任了。”
管彤说：“她不是妇联的吗？怎么就成计生办的主任了？这资格能够？”
付红说：“够资格的，人家不愿意干这个事儿。妈不当妇联主任了之后，覃姨就成了妇联主任，她觉得自己是妇联的元老，怎么着副主任都应该是她的了。
可人家厂区领导提拔的是你离开厂区后才来的一个人，人家不但有学历，之前在地方上的时候还有工作经验，跟覃姨配合的特别好。
她这下也不感激覃姨给她介绍工作的恩情了，天天埋怨覃姨。覃姨跟她邻居都做不了了。
谁成想计生办就在这个时候成立了呢。大家都不想干，可不就成就了她了嘛。可怜覃姨还得跟着她受累。”
杨娜听到对面门响，说：“行了，你们别说了。你覃姨应该回来了，快去叫她过来吃饭。别说那些让她不痛快的话。”
覃五妮回家洗了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家里的三个孩子和过来叫他们去吃饭的付红。
付红赶紧回家去叫杨娜和王忠过来查看覃五妮的情况。
杨娜拉开走廊上的灯绳，大家这才看到覃五妮的脖子、额头和鼻子上有被抓的痕迹。
王忠问：“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到底什么情况，跟谁呀？我去给你要个说法去。”
杨娜让付国立他们先带着孩子们吃饭，让管彤和付红拿了药膏和干净的布子，先给覃五妮处理一下伤口。
幸好伤口都不深，结痂了应该就好了，就是一开始看着肤色会有点儿不均匀，过个夏天，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了。
管彤给覃五妮处理伤口的时候，还用了一点灵泉水给她消毒，生怕留了疤。
伤口处理完了，覃五妮才说了自己被打的经过，不止她被打了，妇联的人都被打了，被人堵着门打了。
之所以会这样，都是荆美华造的孽。
原来荆美华成了计生办主任后，总是跟其他部门、机构联合搞什么活动，最后都让人家去辛苦，她反倒是坐收渔利了。
其他的不说，就说跟妇联这边联合搞的什么普及晚婚晚育的好处和杜绝重男轻女的现象。全都是妇联这边忙里忙外的跟职工和家属们宣传。
覃五妮觉得这是好事儿，也就不跟荆美华计较，他们计生办到底出不出力的事情了。
可没想到荆美华，不光不帮她，还从背后给她们妇联捅刀子。
荆美华写了一份报告，交给了厂区领导。人家还不居功，说是自己听妇联主任和副主任聊天的时候提到的，她觉得这主意好，才写成报告交上去的。
这主意就是：为了贯彻落实晚婚晚育的策略，以后厂区的男职工不满二十五周岁，女职工不满二十三周岁，厂区办公室不能给他们开结婚介绍信。
只要没有介绍信，就领不了结婚证，这样也算给计生政策做贡献了。
这事儿一传开了，家里有男孩子二十岁，女孩子十八岁的人都坐不住了，他们不去找厂区领导要说法，要找始作俑者，这不就找到了妇联的门上。
妇联真是比窦娥还冤枉，覃五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荆美华反而在领导面前落了个不居功的好名声。
覃五妮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怎么就对荆美华那么好，换谁进妇联，都能比她强。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妇联的人是有口难辩，就算是挨家挨户去跟人家解释，人家都不会相信她们。
覃五妮想到以后出门，会被厂区里人人喊打，她都不想活了。
幸好她本来就是乐观开朗的人，杨娜和管彤一劝就给劝过来了。
孔繁中还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答应了覃五妮，明天询问清楚，一定给她和妇联的其他同志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