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严硕明回了生产队,管彤上工就都有他陪着。生产队里很多婶子大娘都夸他疼媳妇儿,是个好男人。对管彤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说管彤娇气,一个孤女,还敢在严家拿捏人家儿子。也就是怀孕了,等以后生个闺女,看她还有没有好日子过。
这些话没人当着管彤的面说,她出来进去的也都有严硕明陪着。他俩都不知道。
严父严母却听说了。严父是生产队的领导,他不好出门。严母打听到是谁最开始编排自家儿媳妇的是,拿着铁锨就冲到人家家里去了。
最开始编排管彤的人是吴寡妇。管彤当记分员的时候,她就看管彤不顺眼,自从管彤当了记分员,都没人帮她干活了。
她心里不舒服,却一直没拿到管彤的短处,只能自己生闷气。不过看着管彤也是一起风吹日晒雨淋的,她还能平衡一点。
后来管彤成了仓库保管员,她看管彤就更眼气了。就是一早一晚开个门关个门的事儿,就能挣那么多工分。她觉得不公平,可她又不敢得罪严父。
现在管彤到了孕晚期,严家人都宝贝着管彤,她就更看不下去了。
自己男人没了,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没人疼没人管的。她心里像是有一股火窜得她吃不下,也睡不着。
看着严硕明每天都扶着管彤去上工,她嫉妒的不行。不是她喜欢严硕明,而是嫉妒管彤有人疼。
前几天生产队里的人都夸严硕明的时候,她就提了管彤娇气,拿捏支书的儿子。
要是给支书生了长孙,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严母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后都要被儿媳妇儿管着了。
要是生个闺女,肯定就狂不起来了,严家人也不会惯着她了。
她自认为她说严家人的都是好话,只说了管彤不好。
她觉得管彤一个孕妇,应该不敢来找她麻烦。严硕明是个男人,也不好意思找她麻烦。
可她没想到,来找她麻烦的是严母。严母直接拿着铁锨堵上门,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严母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严母也不打人,就拿着铁掀堵着吴寡妇家的门,大骂吴寡妇嘴上不积德。
天天一副狐媚相,勾搭生产队里的爷们儿。每回滴两滴眼泪就鼓捣着好几家媳妇儿跟自己男人干架。
她要是打算出来卖就大大方方承认,别委屈巴巴的让人看不起。
敢惹她荣木兰的儿媳妇,也不看看自己是几斤几两。不知道自己斤两就去老于头那里称称,别给人家把称弄坏了。
不行就去肉联厂称称,那边的秤才能称得动你。
吴寡妇不敢出来,自己抱着六岁的小儿子在屋里哭,让大女儿跟二女儿出来赶人。
两个丫头一个八岁,一个七岁。看起来跟五六岁的孩子似的。
严母不能对着两个孩子骂得太难听,可气又没出完。只能用铁掀刨了吴寡妇家里的一分菜地。
严母在的时候,吴寡妇不敢吭气。严母一走,吴寡妇就开始哭嚎了。
嚎了一段时间,见生产队里的人都只是在看热闹,根本没有人来安慰她。
甚至还有不少大娘嫂子,因为她平时老找自家男人帮着干活,对她有意见,也趁机数落她。
她受不了这种围攻,抱着小儿子,拖着俩闺女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自己活不下去了,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找他们爹。
说支书媳妇儿欺负自己孤儿寡母,没人给她做主,她要委屈死了。
她走一路,哭一路。哭一路,说一路。可她走她的,压根儿就没几个人跟出来。
有两个平时经常帮她干活的男人,觉得她确实可怜,想跟上来安慰安慰她的,被自己媳妇儿或自己老娘拦住了。
就怕出啥问题被赖上了,到时候说不清楚就麻烦了。
吴寡妇带着孩子们走出了生产队,见没人理自己。自己也走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
俩闺女被她拽的东倒西歪的,见她终于停下了,俩孩子都瘫在了地上。
吴寡妇坐在路边发愁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她不想得罪严家,她知道生产队队长跟支书是一条心。
她得罪了严家,以后在生产队里都讨不了好。想到这里,她更恨管彤了,没想到严母会来给管彤出头。
她本来以为严母会很高兴的,这样她还能通过贬低管彤,跟严母拉近距离,以后换个轻省的活干呢。
现在完了,严母是得罪死了。除了回去道歉,好像没有别的路了。
她男人刚没了的时候,娘家人还会隔三差五的带人过来帮把手。
后来知道她因为生孩子太密,月子又没做好,以后不能再生了,就再也没带人来过。
后来她娘家人给她做工作,让她嫁给一个带着五个孩子的老鳏夫,就是不能带自己的孩子。
她没同意。倒不是因为她多心疼自己的孩子。而是她看得很明白。
那老鳏夫的孩子年纪都大了,养不熟。她过去就是当老妈子去了。以后她老了,估计谁也不会管她。
现在她在跃进生产队有自己的宅子,俩丫头能帮着做活,比再嫁人的日子轻松。
至于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猫,抛个媚眼就有上勾的。不光能满足她,还能得点东西。
她娘家人见她不肯再嫁人,慢慢就不跟她来往了。
她没有娘家人护着,生产队里很多婶子大嫂都看她不顺眼。
她也想过去公社举报严怀德,可严怀德从头至尾都没出面。
再加上官官相护,她怕到时候公社不处理严怀德,她的日子反而更难过了。
她思来想去都只有回去道歉这一条路了。
其实如果严母不拿着铁掀上门,她早就道歉了。不过,她对管彤的怨恨却更深了。
她抱着儿子一边不情不愿的往回走,一边思考回去之后怎么道歉合适。
最后决定去大队部找严父道歉,这样严父如果觉得丢了面子,回去还要说严母一顿,她也能出出气。
考虑好解决方案后,她回生产队的步伐就快了起来。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两个女儿被她遗忘在了路边。
因为两个孩子又累又饿,吴寡妇坐在路边的时候,两个孩子也依偎在一起瘫坐在路边睡着了。
正好崔大壮来跃进生产队找严硕明,看到了路边有两个孩子,就把孩子叫醒了。
一问是跃进生产队的,觉得老天爷都帮自己。这下子问拖拉机问题的理由就不牵强了,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往跃进生产队走。
吴寡妇抱着儿子到了大队部,一进去就给严父跪下了,吓了严父一跳。
赶忙让人把她怀里的孩子抱走,再把她搀起来。
严父是知道原因的,可他现在只能装糊涂。他问:“小宝他娘,你这是干啥呢?”
吴寡妇的男人叫严大宝,儿子叫严小宝,都是单传。虽然都姓严,但跟严父这一支不是本家,是生产队长严长安那一支的远亲。
吴寡妇从别人手里接过儿子,就开始掉泪,说:“支书,我错了。我嘴贱,得罪了您家婶子,婶子拿着铁掀去我家,小宝都吓傻了。
支书,我有错,就罚我吧。孩子没错呀,这到现在都没吭一声,肯定是吓掉魂了。
大宝没了,就留了小宝这么一条根,小宝要是出了事儿,我还活个什么劲呀。”
这吴寡妇不光是啜泣哭诉,还时不时给严父抛媚眼。严父本来想着她道完歉就算了,没想到她还有这招,开始拿孩子说事儿了。
这生产队里谁家不知道,她家小宝因为当初在娘胎里憋得时间太长了,脑子反应比别人慢。这哪里是被吓得,是本来就这样。
这吴寡妇道歉是假,给严母上眼药才是真呀。
严父问:“你婶子为啥拿铁掀去你家呀?”
吴寡妇边哭边说:“我说错话了。”
严父说:“说错话了是口误,一次口误值当得你婶子去你家?”
吴寡妇说不出话来了,一边哭一边想,这严家人怎么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这换其他生产队的干部,肯定先说自己家人的不是呀。
严父说:“这次念你是初犯,我们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再有下次,可就不单是你婶子自己去找你了。
行了,我会跟你婶子说,下次理论的时候注意点方式方法,不带铁掀。
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嘛,赶紧回去吧。别真把孩子吓着了。”
严父一说两个孩子,吴寡妇才反应过来,她把俩闺女忘在路上了。
她抱着儿子实在是不想再回去找了。就跟严父哭诉,说:“俩闺女被婶子吓着了,路上死命的跑,我拉不住,找不着了。”
严父一听就急了,说:“孩子丢了,你不早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赶紧起来找孩子去。
你走的哪条路?快让生产队里的人去找。不行,还是让我们家二小子开拖拉机去报公~安吧。”
大队部里兵荒马乱的时候,崔大壮背着一个孩子,抱着一个孩子进来了。
一进来就说:“谁是跃进生产队的领导呀?我在路边捡了俩孩子,说是你们生产队的。
她们说她们娘不要她们了,抱着弟弟走了。你们生产队领导管不管呀?”
严父听完来人说的话,脸色铁青,却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孩子没丢就好。
吴寡妇也知道,现在不能再往严母身上赖了。只能把俩闺女从崔大壮身上扯下来。
连骂带撅得推搡着两个孩子回家。严父要拦着,吴寡妇说:“我嘴贱,支书管我。我管自家孩子还碍着支书的事儿了?”
现在确实是流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吴寡妇也没打孩子,就是推着孩子回家。严父确实不好多说什么。
吴寡妇带着孩子走了,崔大壮还在大队部呢。严父作为支书,还是要出面感谢人家的。
严父说:“同志,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把孩子送回来,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孩子呢。太感谢你了。”
崔大壮说:“领导可别这么说,我就是顺路碰上了。”
严父问:“顺路?你是来我们生产队有事儿啊?我是跃进生产队的支书严怀德,你有事儿就跟我说。能帮着的,我一定帮。”
崔大壮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严支书,是这样。我这人笨,很多东西学不会。
前几天各个生产队派拖拉机手去县里学习,我也去了,可回来没几天就忘了。
我想着咱们两个生产队挨得近,就想过来跟严硕明同志请教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严父一听是这事儿。直接答应说:“这马上中午了,你跟我回家,我让我们家二小子跟你一块探讨一下拖拉机的问题。”
崔大壮没反应过来,他找严硕明去支书家干嘛,不是浪费时间吗。
就推辞说不去严支书家打扰了。
严父说:“严硕明是我儿子,你不去我家准备去哪里找他呀?走吧,都是粗茶淡饭,也别嫌弃,就当感谢你送俩孩子回来了。”
崔大壮一听严硕明是支书的儿子,就赶紧跟着走了。
严家这边,管彤和严硕明也知道了今天严母跟吴寡妇的冲突。
管彤是既生气又感动。生气是因为她跟吴寡妇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真是不明白吴寡妇为什么针对她。
感动是因为她知道严母为她出气,可能会牵连严父,但严母没有犹豫,是真的拿她当女儿疼了。
现在她身体状况不允许,不然一定自己上门去跟吴寡妇打。这笔账她记住了,那吴寡妇等着吧。
现在不能正面冲突,等卸了货,暗地里给她使点绊子,让她有苦说不出,还是可以的。
管彤跟严母说,以后也要向严母学习,谁敢欺负家里人就拿铁掀去反击。
严母很高兴,这二儿媳妇终于能泼辣起来了。婆媳俩一直在交流,以后如果有这种情况,俩人怎么配合。
谁都没去做饭。严秀芳今天去陈家了,陈有根他爹的生日,陈有根就把严秀芳接去陈家给陈父过生日去了。
等严父带着崔大壮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饭还没做,严硕明刚开始烧火。
严父问:“咋还没做饭,你娘呢?”
严硕明正专心致志的烧火,头都没抬,说:“你媳妇儿跟我媳妇儿聊得正起劲儿呢。我不敢打断,中午凑合吃一口吧。”
严父说:“家里有客人,让你娘出来掂对两个好菜。”
崔大壮赶忙说:“不用麻烦了,随便吃点就行。”
严硕明抬起头,发现是崔大壮。就问:“崔大壮,你咋来我家了?”
崔大壮还没说话,严父就说:“吴寡妇把她俩闺女忘到路上了,崔同志帮忙把孩子送回来了。为了感谢人家,我请他来咱家吃顿饭。”
严硕明也不是不知礼的人,他知道严父成了支书之后,生产队里很多事情都要自己爹出面。他没有多说什么,就进屋去叫他娘了。
要是崔大壮是来找自己的,他就让崔大壮凑合吃一口得了。现在崔大壮是送了两个孩子回来,防止事情闹大,也降低了不好影响。
确实应该请人家吃顿好的,感谢人家一下。
严母出来做饭,严硕明就把他学习的时候感觉卢家兄弟和崔大壮有猫腻的事情跟管彤说了,管彤也觉得他们对严硕明有点太殷勤。
严硕明觉得这个崔大壮比起卢家兄弟来说,要好对付,说不定能套出话来。八壹中文網
管彤从空间里拿了点最普通的白酒出来,让严硕明陪崔大壮喝点。
严父下午还要去大队部,就只喝了一小杯,主要是严硕明陪着崔大壮喝的。严硕明也没喝多少,他基本都趁人不注意倒了,就是弄得身上一股酒味。
还没等严母把饭菜端上桌,崔大壮就醉了。
严父让严硕明把崔大壮抬到西厢房的空房间去,嘱咐严硕明照看着点儿。吃了点饭就去了大队部。
严母吃了点东西也去上工了。管彤本来想一起去。严母没同意,严母说:“下午要是还敢有人说,我还要打。你在万一伤着了就麻烦了。
我摆平了你再去。下午让二小子去仓库收东西,关门。你就在家歇着。”
严母走了之后,管彤感叹,这严母的变化真大。
以前严家连吃饭都不敢吃得太好,生怕别人找严父麻烦。
现在严父当了支书,她以为严母会收敛一下脾气呢,没想到更火爆了。
刚才严母也跟她说了。严父这支书说不定会跟老支书一样,干到自己不想干了。那还有好几十年呢。让她憋屈好几十年,她可忍不了。
再说原来不敢吃得太好,怕给严父惹麻烦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怕其他人来家里要粮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谁不给谁都不好。要是都给了,他们就拿自己家当冤大头了。
严母说她不惹别人,别人也别来惹她。她没有官太太的瘾,大不了就不让严父干了。她也没啥可怕的。
这次严母跟吴寡妇的矛盾,虽然管彤没有参与其中。但却直接让管彤改变了跟生产队里人的相处模式。
后来跃进生产队里的人都说严母的两个儿媳妇,大的随了严母的憨直,二的随了严母的泼辣。婆媳三个跟亲母女似的,谁也不敢在她们面前说其中一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