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帝国也许繁荣五十年,五百年,但不可能永远昌盛。故国险些沦陷的那段时日,护着华东百姓撤危险之地让他们安然无恙的是华东上将,在疆场上奋勇杀敌的仍是华东上将。
可……双拳难敌四手,乱战里,上将不幸战死在周宋骑兵手上。
上将分明有逃走的余地,但他不像其他那些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人,他视死如归、赤胆忠心。一心护着大华,哪怕将会永远合上双目。
慰离颜记得,爹死后大批周宋人涌入大华,慰府难逃一劫,他娘被周宋人生生砍死。他现在手里拿着的帛带便是他娘死后紧紧拽着的东西,给他唯一的遗物。
害的慰家破灭的是周宋大军,而出现在慰府的人赫然是周宋元帅——乘风。
他怎么敢……他岂敢……
乘风他怎么配!
竟敢动他的东西!
月夜花海,飞雪飘落。
地面有明雪的风雪跟着涌动,见卷起的雪花似是无故的尘埃,在猝然长逝的夜里显得离经叛道。不过只要等这道蕴含着极强力量的声响散去,它便可以再卷土重来。
外边的冷,够不到心底的那一簇邪火,他蹲下身子,看着倒在花海里的人。而后抬起沈淮书那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因剧痛而紧皱着的眉头。
他的右手皮不知为何被弄破了,可能是藤鞭用时,倒勾挂到了手背,血水渗流,而慰离颜不觉得丝毫疼痛,液体是猩红温热,像是回到了他的眼眶中去,成了纵横交错的血丝,布满了漆黑的瞳孔。
刚劲有力的手一把掐住沈淮书的下颚,他的气息很弱,弱到仿佛只要慰离颜动动手指的功夫,就能让他一命呜呼。
如果沈淮书就是乘风,眼下不该还有呼吸,早就成了具身体。
慰离颜深吸口气,由着私怨增长,他给了沈淮书一记耳光!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光是听着就觉得肉疼,可想而知他抽得有多重多狠。
眸中虽然怒意散了些许,但慰离颜好似要把几万年来累积经验的仇恨偿付殆尽。要是沈淮书还醒着,估计又是一大口鲜血呕出,他的大半张脸通红肿着。
莫说被打得了,揍人的慰离颜在打完之后,自己的手心跟着起了火辣辣地等,指腹因急促的喘息与不稳的情绪波动而轻微颤着。
是恨。
纵使慰离颜再怎般憎恶唾弃面前之人,但沈淮书到底不是乘风。好比一肚子委屈好不容易有了个宣泄处,现在,有个人告诉你,要憋回去,这哪能受得了!
登时,凤眸里有雾气蒸腾,带着怨气的眸底湿润了。
也许乘风叛变有他的苦衷。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
杀了挚友的双亲,灭其府门,让他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慰离颜喉结滚动,眼眶红了,他抿着薄唇,欲言又止。
腊月寒冬,寒风瑟瑟。
第一遍
他只是嘴唇动了,如鲠在喉,讲不出一句话更是连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于是
他闭了闭眼睛,身形都有些晃荡,僵坐在地面好一会儿,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再开口,充斥着数不清的心寒。
哑然道:“你是沈淮书也好,乘风也罢,都是过去式了。”
慰离颜还能怎样?
把这混小子给宰了,怕是师尊要过来跟他吵,因此痛打一顿是最为恰当的做法。
往日嬉笑之日,到如今月下一壶酒,叹人生如戏,笑尽苍凉。
不过是千年等花花非花,花开千年落千年。
只苦了沈淮书,昏迷了不知多久,接二连三的欺辱画面映入眼帘。过多的信息量蜂拥而来,他受不住地喊疼,可在他梦里,是一片废墟,荒无人烟之地,又有谁能帮他,救他。
画面一转,他的视线锁定在了一个身形瘦小穿着破烂的衣服,有只鞋子的顶端破了个洞,他的大拇指就窜了出来。
他是跪在地面上的,脸朝下的,整个人瑟瑟发抖宛如一只即将被杀的猛兽。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脏?你怎么到我洗澡的地儿给泡着了?一缸子水全被你污染了!”
讲话的人估计是那孩童的主子,比孩童要大上几岁,所说之言,令人寒之。八壹中文網
孩童是个文盲,卑贱身份,家里人没钱养他,就把他丢到了富贵人家中去当书童。沈淮书瞧见那孩童是侧着张脸,嘴角被扇破,耳中嗡嗡作响,没有吭声。
沈淮书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来自面前卑微到了极致的孩童身上有着一股强大的不满与愤怒。
但他没有吭声,即便紧咬牙关还能淌出的血迹,他也一声不吭。小少爷讲的话,孩童有很多字词都不太懂,勉为其难捉着里面的个别字词理解半天。
隐隐地,几乎察觉不到的胸闷,惹得心尖儿有点疼。
沈淮书蹙紧眉头,或许是触景生情,他好似觉得自己很多年前,一直惧怕这种带有侮辱的咒骂,以至于到了后来,有个模糊的身影用着最歹毒最恶心的字词谩骂宛如毒针,插在他的要穴,疼得生不如死。
你和你那一败涂地的爹娘一个德行,见钱眼开。
刻在骨子里的肮脏就算后期再怎么清洗打扮都没用。
你怎么配?
沈淮书不认识那位小少主,但从这一幕当中,已经知道原宿主……前半生过得日子惨无人道。
孩童的手撑在地面,皮给磨破了,露出鲜红的肉,倒是没弄得到处是血,不然那金贵的小少爷又要念叨半天了。
“滚去柴房,近几日别再在本少爷晃悠。”
好生惹眼。
一杯冰凉的水从孩童头顶浇下,湿透了的衣裳贴紧身子,骨瘦如柴的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起伏着,可笑可悲。
此等委屈孩童似乎已经习惯,他动了动唇瓣,努力开口的样子,刺激到了沈淮书的眼,他到底是什么也没能说的出口,含泪的眼神透过沈淮书望着小少爷。
他的不堪,他的狼狈,尽收眼底。
沈淮书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富有同情,他认为这是梦境里的设定,能够与主视角的那位孩童,感同身受。
孩童是被下人拖着扔到柴房。沈淮书忙跟着,一路来,听到太多冷言冷语。
得知孩童所寄宿在的府门还是个有权有利的臣子之家,其子刁蛮任性,平日里没少虐待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