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溺水的人浮出水面，第一反应自是牢牢抓住救他的“木头”。沈淮书蓦地睁开眼睛，睫毛上沾了水珠，他想开口说话，怎料脚给打了滑，他不动大脑思考般，拽住了面前人的腰带部位。
他往后倒，还顺拐了件白木真仙的祭祀服。
慰离颜里面只有一条亵裤，赤裸的臂膀显露在空气当中。沈淮书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冒出了个头，急促的咳嗽使得他一张脸通红无比，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估计是进了生水的缘故。
“师兄……你身材蛮不错的。”
沈淮书语出惊人，透过水雾，一眼锁定在了慰离颜修长结实的两腿，一条裤子挂在腰上，有点……反正不和他身就对了。
慰离颜与沈淮书尴尬对视三秒，而后仿若撞见到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忙背过身，水里的人盯着岸上的人看个不停，好像他耳根有些泛红。
仙君，害羞了？
慰离颜额上青筋微暴：“你扒了我衣裳打算看多久！还不起来走人！”
“哦。”
沈淮书摸了摸摔疼的屁股，抓着刚被他拽下来的祭祀服，从汤池里爬了出来，把湿答答的衣裳小心放在池边，弯腰拿起大的棉布擦拭着身子。
抖开自己的祭祀服，白衣夹杂着淡蓝色的图腾，沈淮书一件件穿戴，从里衣到内袍，到外袍，再是腰封，最后地上还多出了一根湿答答的长条带子。
他疑惑地蹲下身来，捡起，量了下长短，能够绕着手腕环绕三圈，他挪了挪步子，凑到池边望着水面，比划着。
做腰带？长度不够，而且那么细一根，显然不适合。当腰带绑头发？又太粗太长。
沈淮书瞅了水面老半天，他的头发是湿润的散在肩头，一脸红润，瞧着这般模样，竟给望出了神。骤然之间，脑颅传来刺痛，神经痛什么的最要命，他蓦地脱力，给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头。
眼前闪现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貌似是跟这帛带有关。
那是一个对于沈淮书而言陌生到了极致却又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场景。
滚滚江河，惊涛骇浪，船板之上凭栏处站了个人，他正对着自己跟前，五官模糊，但从身形来看，称得上一句仙风道骨。
他的声音哽咽至极，许是红着眼眶，哑着嗓子在说：“你今日若是踏上那艘船，你我日后再见便是拔刀相见。是大华待你不公还是那群周宋人给你报酬太好了？”
“回头是岸……”
回头吧。
胸口莫名炸开一股悲怆，酸涩得让他言不出口。
沈淮书不知道为何会看到这副没头没尾的画面，只是依稀记得，他好像应该拥有这类似现代发带的东西。
他分明没有张嘴说话，却听到自己冷笑着，对着那情绪接近崩溃的男人说着。
“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啊，哪能和我这种出身低贱的人相比？周宋人能给我想要的军衔，大华能给吗？”
即便他多么努力，打赢了多少场仗，官衔不曾提升。毕竟一头未被驯服的野兽岂容安置身侧，纵使拔去獠牙利爪，依旧心存忌惮。
男子身上有浓重的血腥之气，明明一身煞气，却给沈淮书一种过分的安静，他的矛盾点太多，以至于隐忍成了习惯。
他或许该有这种帛带，好像是从尸体上捡来的。
说是……
说是带子做工精巧，甚得新欢，觉得挂在那死人头上太过糟蹋，便……
所以怎样？
还能怎样……
画面稀碎不堪，一晃而过，大量信息量涌入脑海之中，沈淮书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有点惊奇于那位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他算是知道为何自己见到面前的帛带，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敢情是触景生情了。
原宿主既然惦记着这根帛带这么多年了，那他自然要满足下。
于是
他把水面当作镜子，歪着头，小心翼翼地佩戴着，当那湿滑的触感碰到肌肤时。沈淮书能感觉到他的一颗心在砰砰直跳，似乎是渴望了太久终于得到的急切，一种有着难言之隐的酸楚。
“沈淮书”盼着能够戴上它，已经……太久了。
久到，沧桑巨变，久到……
沈淮书蓦地睁开眼睛，回过头，早已不见大师兄的身影，他像一只巨型犬似的甩了甩湿润的头发，脚步声嗒嗒地行远。
步子停在了池水边的更衣室里。
那儿有个东西在晃动。
沈淮书坏笑了一声，对着那儿大声喊道：“师兄你身材挺好的，话说你咋练得这八块腹肌？在现代我也就四块，而且还是拼了老命练的。”
更衣室的门并没有关牢，慰离颜听到身后的声响，换衣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他咬牙切齿地道：“登徒子！”
沈淮书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脑袋，笑嘻嘻道：“哎呀呀，我这是在夸你呢，怎还生了气？”
过去一分钟里面的人没给出回应。
“我都好了，要等你吗？”
话还未说完，一个人影就在他面前晃了出来。
慰离颜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不和善，紧抿着的唇瓣透着淡淡的苍白，他的身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他缓缓抬眸，正眼瞧了下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沈淮书，然而就仅一眼，他瞬间怔住，形如一块石像立在原地。他茫然的瞳孔迅速被一股怨恨与痛苦纠缠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霎那间冲向脑颅，刺激得他开口说话弄得脱了力。
“师弟……”
漫天飘着飞雪，只在婆娑间隙中窥得在花海月影的沈淮书，他的一头青丝上沾了点白绒，似云，被冬日的风给随性操碎，掉在了地上，贪恋全身的温度。
他穿得正是一身祭祀服，长衫为白刺着简单的菊花图纹，袖角挂了点金色，外套的扣子没扣露出了里面的里衣，里三层外三层的，长袍曳地。
不是说沈淮书有多么的诱人让慰离颜红了眼，而是当他目光触及到沈淮书额前的刺巾。
那是华东帝君赏赐的，同时也是阿娘在其上刺绣了一个单字。八壹中文網
“颜……”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怀中。
慰离颜……离颜……要多笑一笑啊，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