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陈晓从噩梦中惊醒，她抱着身体蜷缩在一角低低哭泣好久，才站起身去化了个淡妆，遮住了红肿的眼眶。
天气刚刚入秋，却也十分燥热，路上行人穿着衬衫裙子的比比皆是，可是她却穿着长裤长褂，衣服还是立领，脖子也被遮的严严实实。
她戴着礼帽和墨镜，背着小包一个人向医院走去。
穿过吵闹拥挤的人群，不时有人朝她投来讶异的视线，她会立马受惊的颤着身子加快步伐。
这是一家郊外的小医院，她直奔病房，进入房间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后背抵着门，指甲盖嵌入掌心，隐约有血迹渗出。
“哟，陈大小姐，终于舍得来了啊。”
病床上的男人正是被沈枝打入院的粉发寸头男。
他邪肆的双手枕在脑后，眼睛赤裸裸的将视线将她从头扫到尾。
陈晓抖的更厉害了。
“钱……钱我带来了，你把视频删了。”
她的声音快要哭了出来。
杨根大笑：“五千万，没少吧？”
陈晓的手上还戴着手套，她把银行卡丢在病床上，逃也似的躲到一旁。
男人手机查询了下数目，好心情的吹个口哨：“数是没错，那我就让其中一个兄弟先删了视频吧。”
陈晓惊恐：“为什么不是全删了？”
“宝贝，我们五个人手里一人一份，你这五千万，只够一个人删的啊。”
他舔着下唇，恶心的视线打量着陈晓：“要么你再陪我们睡几晚，兴许我心情好了给你减一点？”
“啪”
是陈晓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的响声。
她气的嘴唇直哆嗦。
“一块烂布你当我稀罕睡？”
杨根吐了口唾沫，他拿出手机放着视频。
“来看看你当时的模样，五个人，感觉怎么样？”
视频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陈晓失去理智，她呆呆的伸手要去抢手机。
“是你约我过去说要给我惊喜，我才过去的……杨根，你可是我男朋友啊！你怎么能给我下药，让别人糟蹋！”
“你个人渣！败类！你毁了我的一生！你个人渣！人渣！”
视频的声音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绝望的哭出声。
为什么她会和他相遇。
为什么她要喜欢上他。
为什么她年纪轻轻就要遭遇这种事。
杨根从病床上坐起发狠，直接一巴掌把陈晓扇到地上抽搐着身体不能动。
“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上你这种老土的眼镜妹？要不是你陈家有钱，我会装这么久？”
“呵，人都不干净了还装什么清高呢？怎么了，还真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呢？我呸！给我拿钱！下次再带五千万来，不然这视频你别想删！”
陈晓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眼神空洞，泪水打湿地板。
“是我该死，我该死……”
黑暗拉着她坠落。
腥臭的淤泥淹没她的头顶。
寸草不生的荒芜世界腐烂不堪。
她神情迷惘的站起身，眉心的黑气越发严重。
死死的压低礼帽，戴好墨镜，她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
行尸走肉般混迹在人群。
她拿下墨镜，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太阳，炽热的光线灼伤她的双目，她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缝大颗跌落。
沈枝，救救我……
那天放学她收到了杨根的短信，杨根平常对她很好，不嫌弃她的打扮，也不嫌弃她的性格。
他愿意陪着她肆无忌惮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一起看漫画，一起打游戏。
她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幸福的女孩了。
直到那天被杨根叫去，情意绵绵的灌了她几杯酒，酒中的迷魂药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恢复意识时，身体酸痛。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想要呼救，可是又有人过来堵住了她的嘴。
手脚被拉扯着，她只记得那晚空气好冷，像要结成冰刃刺穿她的肺腑。
哭到昏厥，也没有得到任何怜悯。
他们一边施暴，用言语侮辱着她，一边大笑着用手机录视频。
陈晓心如死灰。
她穿上自己的衣服，皮肤青紫惨不忍睹。
迎着冷风，一个人走上了大厦顶端。
爸妈，对不起啊，女儿不孝，以后不能陪在你们身旁了。
她怕风吹，怕草动，怕所有人投来的视线，怕看不见却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恶意。
残破的身躯，一根羽毛的重量都能将其压倒。
所以她想变成失重的蝴蝶，坠落，摔碎，哪怕变成肉泥，也比现在让她自己恶心到想要发疯来的好。
她站在大厦边缘，闭上眼睛，向着前方空虚迈出一步。
人死后会去往天堂吗？
当然会啊。
你要问为什么不会去往地狱呢？
因为我们现在就在地狱啊。
这人间，难道不是地狱吗？
每一个人，不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间的吗？
她的身体坠落着，她轻叹，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解脱感笼罩着她的全身。
可是死去的瞬间，为什么不痛呢？
她睁开眼，怔愣的看着眼前人的容颜。
少女眉头紧蹙，漂亮的面容泛着心疼和哀痛。
陈晓不解，是在为我难过吗？
“沈枝……”
她哭喊唤着她的名字，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唯一的浮木。
“嗯，我在。”
对方一遍遍的轻声回应着她。
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涌上心头，她抱着她失声痛哭。
她被她接回了家。
她怕噩梦，可是每天晚上只要有她在，她都会睡的很安心。
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时刻护着她，会为了她把杨根打进医院，自己进了警局，为了她在每个夜晚和她谈心，舞台上用自己的角色告诉她：回天上并不快乐，所以你别走好不好。
她做什么都会带着她，守着她，让容涂护送她回家。
沈枝像是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人生，她决定重新开始，好好活下去。
她努力凑齐五千万，打算删除视频开始崭新的人生。
但是现实让她察觉自己有多可笑。
什么五千万，人的欲望根本就是无底洞。
沈枝，求求你，再救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