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深不可测。
高坐龙椅上的帝王,面容不改,语气轻淡。
大司农知道,表面的云淡风轻,实则暗中是帝王忍耐的愤怒。
灾害,可有。
暴动,不可有。
暴动,能触及国家的利益,自然,也就触动帝王的利益。
右侧群臣最前,大司农战战兢兢朝前移步,“陛下,灾区此次干旱两月余多,臣早就预料江南会出现荒灾,早在半月以前,臣便让农部拨粮,户部拨钱于锦州。”
“而今锦州大旱,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大的暴乱发生,臣……”
大司农带着几分哭腔,“臣也始料未及啊!”
“钱、粮早早拨至州郡,为何还会有如此大的暴动?”
皇帝鹰锐的双目扫过每一位官员。
目光所至,无不心惊胆战者!
“十年前,我唐国才从被晋国侵略的战争阴影下走出来。日子,才过十年,朕看……有些官员又开始不老实了。”
“是你吗?”
目视一员,那人吓着急忙跪下,“陛下,臣上至陛下,下至百姓,一直秉承着陛下的宗旨,不敢私心啊!”
皇帝眼神偏移,又看向一人,“那……会是你吗?”
被盯上的臣子吓得冷汗直冒,“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陛下,臣心,日月可鉴,不敢逾越半步!”
“你做的好,你也做的好。”皇帝慢慢从龙椅上起身,脸色越加凝重,沉声说道:“你们都做得好,那……是朕有错乎?”
群臣埋头不敢言。
辉煌的大殿内,此刻,陷入几分死寂。
右侧最前方,站着一位面孔略显稚嫩的青年,身高六尺偏多,着一身红色三爪衣袍。
他,就是唐国刚刚年过十七的太子,萧道奇。
“父皇,追责是小,眼下,儿臣觉得,安抚受灾百姓为重中之重。”
“那你说说,如何安抚?”
看着太子,皇帝的眼神也没那么冷峻了,温和许多。
作为自己的种,皇帝对太子尤其满意。
十七岁的年纪,却不缺成人的思考;对待皇族兄妹,和和气气。
正因为如此,才早早立他为太子。
太子朗声道:“儿臣觉得,朝廷中枢离郡县过于遥远,此次荒灾,估计下方官员把朝廷的拨款早就中饱私囊,百姓得不到救助,只能饿着肚子。”
“正是因为官员的无作为,才造成百姓暴动。”
皇帝点了点头,“你能看出问题,那……可有解决的办法?”
太子想了想,回道:“当务之急,应该是朝廷重臣下至地方,逼迫当地官员奋力控制暴动,同时放粮安抚百姓。”
“这个重臣必须身居高位,才能让百姓们相信朝廷。”
“嗯,”皇帝侧眼瞄到大司农,沉声道:“大司农管理天下土地,此次粮荒,再加上地方官员无为,朕看……由你前往最为合适。”
灾区。
暴动。
一听让自己前往,大司农吓得腿都快颤抖了。
早就习惯在皇都生活的他,哪敢奔赴前线?
问题,出在自己这,皇帝也当着群臣面要求的。
纵使说个不字,也不行。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臣,臣……愿……”
“父皇!”
不等大司农说完,太子朗声一喝,打断了大司农的讲话。
“儿臣身为唐国的太子,”说着,太子躬身作揖,“儿臣斗胆,向父皇请命!”
“南方受灾,儿臣去往灾区安抚受灾百姓!”
“儿臣,作为天子的儿子,若是奔赴灾区,定能让百姓们知道朝廷对待此事的决心!”
“不可!万万不可啊!”
群臣皱眉谏言。
“陛下,太子乃国之命臣,万不可让太子前往!”
太子去灾区……
皇帝心中矛盾久久。
作为自己最喜爱的儿子,于私讲,他不想让太子去;于公讲,太子说得一点没错。
太子,代表的就是皇权。
没有什么能比太子安抚受灾百姓,更让百姓们平复怒火的人了。
如果有,那只能是自己。
见皇帝久久不为所动,太子加重了几分语调,“父皇,儿臣自幼长在宫中。受父皇恩泽,百姓恩德。”
“此次南部受灾严重,难道……唐国、皇族只对百姓们不闻不问吗?”
“父皇!”
太子命比金贵。
作为唐国下一任接替者,有所为,有所不为。
天子关系百姓,关心民生。
若是太子寻抚,不仅仅是给百姓们一颗安稳,也是警告当地官员。
正如此,没有什么人比太子前往更合适了。
“吾儿,终是长大了,父皇欣慰。”
说着,皇帝震声道:“传旨,南部旱灾,百姓暴动,此次,朕派遣唐国太子前往灾区,当地官员必须听取太子一切指挥!”
“若有不从者,三族皆斩!”
“此次太子出巡,配五千羽卫骑。”
“凡路途有反抗者,皆斩!”
“陛下威武!”
……
两日后。
浩浩荡荡骑兵队伍从皇城出发,直奔南方而去。
领头者,是褪去太子服饰,穿一身锦衣的太子爷。
没有大轿抬着,也没有一路上过多停滞。队伍从离开皇城那一刻,几乎就是高速移动!
……
庄子。
天干物燥,热浪涛涛。
经历了半个多月,在大家每日有条不紊的劳碌下。乍眼一看,庄子似乎慢慢走上正轨。
如今的庄子不仅仅只是之前那几座老旧木房。在庄子右侧,建立了两座一模一样的独特建筑。
兔圈。
原则上,兔圈只赶时间搭建了一座。差不多一周以前,随着抓来的野兔越来越多,在陈阳的要求下,又搭建起第二座。
今日,刚好完工。
“陈阳,兔圈这么占地方,咱们修两座是不是太多了?庄子只有七十多头野兔啊!”
一个兔舍理论可容纳一千头野兔以上。
这点量,着急搭建两座,奴隶们有些不懂。
“你们就不明白了吧?”
躲在阴凉处的陈阳慢慢走到众人面前,“兔也和人一样,会生病。”
“一旦染上传染疾病,兔子,可就全灭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求兔舍承载上限是千头野兔吗?”
众人摇头。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存存活率,一旦有野兔染病,就算是死,充其量也就死一兔舍,其他兔舍的野兔都能活下来。”
不听不知道,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
反正,和陈阳相处这么长时间,对于陈阳的惊艳,人已经麻了。
他……就是无所不能!
“陈阳,咱们以后若是抓到野鸡,野鸭一类的,是不是也能这样建鸡圈、鸭圈啊?”
“是滴,不过,和兔圈对比,稍微要改动一下设计。”
“哎~~”有人叹着气道:“我们无能,鸡鸭会飞,就是抓不到。”
看着大家有些失落的表情,陈阳微微一笑,“急什么?饭是一口一口吃的?”
“真抓着了,我让你们建设圈你们忙得过来吗?”
半月时间,吃层面上暂时不发愁,随之而来的,就是重启河道开拓。
十来位壮汉,每日开垦,错综复杂的溪流小道不远处,有一处十几米宽、一米多深的凹坑。
粟米一年只能耕种两季。
今年没着落了,那就只能等到来年开春。
开垦河道,时间足够。
当下,陈阳想先开两个稍微大一些的池子,等到时候河道打通,土堤坝掘开,引入流水就成了池塘。
用来养鱼,再适合不过。
五十余人,各种活越来越多,如今的人手也面临着紧张。
田野收割完毕,暂时用不上人手,但养殖兔,却又加入很多人力进去。
十五人修池挖沟、十余人采纤维细腻的野草,储存野兔的食物,还有几人脑子聪慧点的,直接被陈阳指定养殖野兔。
至于其他人,上山采菜、采果、连同猎兽……
“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去吧,再有两月,相信我们日子也越来越好了。”
“嗯。”
激动的心,颤抖的身子,众人一哄而散,各忙各的活。
暂时无事可干。
陈阳来到任依诺房间。
桌前,任依诺小手正拖着脸颊发神。
“怎么了,咋还神游上了?”
“陈阳……”任依诺柳眉紧锁。
庄子,一天比一天好了,众人开心,唯独她闷闷不乐。
“怎么了?”
“我,我其实可以帮忙干活的。”
闻言,陈阳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帮忙只能帮倒忙。”
“再说了,你是小姐,累活是你该干的吗?”
“可是……这样待着,我感觉自己像个废人。”
慢慢垂下脸颊,任依诺声音越来越小。
“你呀,就别多想,”行云流水般拉开凳子,陈阳一把坐了上去,“最近庄子周围流民的踪影挺多,这次荒灾比我想象中还严重。”
“你这容颜,最近就别在外面走动了,若是遇到邪念之人……”
说到这,陈阳不说了。
反而改口说着:“若是可以,我想试试收纳一些灾民。”
“咱们现在储存的粮食不少,大家稍微吃稀稠一点,我算过,庄上至少可以多养活五十人。”
“我都听你的。”都没多想,任依诺随口而出。
自从陈阳笼络庄子大权后,本陷入绝境的庄子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井然有序。
凡是陈阳所做的决定,她都无疑的支持。
“你别什么都听我的啊,你是小姐,难不成我让你干,你也干呀?”
迟疑片刻,任依诺还真就点头了。
“可惜,你都不让我干。”
嗯……
奇怪。
这天怎么越聊越怪异?
一时间搞得陈阳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咚咚咚。
就在此时,正门发出沉闷的敲门声。
接着,侍卫贴在门口轻言又带着几分急切,“陈阳,外出干活的人发现有一伙灾民正朝庄子过来。”
瞬间起身,本升起来的调侃顿时没了兴致。
“小姐,你老实待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小心点。”
灾民。
必然是饥饿到难以忍受。
这种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这让任依诺如何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