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打了一顿饭的功夫。
清理战场却花了大半个时辰,最主要的就是杀人。
很多胡人藏在尸体里,脸上抹血。
想等到天黑之后,趁人不注意,再悄悄溜走。
可江南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通通砍掉脑袋,一番操作下来诈尸的起码上千。
在愤怒的并州狼骑面前,一个人都没跑掉。
等一切结束,已经到了晌午。
百姓们自发的组织。
在城中煮好了饭菜端出来,犒劳三军。
对江南等人千恩万谢。
可包括江南在内,所有人都没去接,只是默默的在边上啃干粮。
都被匈奴人打到这里来了,简直是军人的耻辱。
哪有脸去吃人家的东西。
尤其是并州狼骑,一个个满脸的羞愧之色。
战场上杀人,没见一个退缩。
现在仗打完了,见到自己的乡亲父老,却躲起来不敢见人。
一个个用衣袖遮着脸。
偶尔还能听到低声啜泣的声音。
百姓们见状。
也一个个哭了起来,尤其是一些妇女,想起自己战死的丈夫兄弟,更是凄惨。
江南想去打探一下具体情报。
自己又抹不开脸。
踢了踢旁边的典韦,典韦低着头装死。
许褚也闷声不吭的吃东西,都觉得没脸,不肯过去。
关键时刻,还是毌丘俭比较靠谱。
不仅去和城中百姓交流。
补充了粮草。
还清点了战损,打扫战场,王双、文鸳两人,跟在他的身后。
也学了不少东西。
“将军,战场已经清点完毕,共歼敌两万余人。”
“我军死伤两千,不过……”
毌丘俭虽然年纪不大,做事却十分沉稳。
江南一直对他是很放心的。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不爽利,抬腿照着典韦屁股就踢了一脚。
“都是你个笨蛋,挺好一个孩子,让你带成什么样了?”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这么久了,典韦还是第一次“违抗军令”,宁可被骂被打,也不吭声。
见江南把气出到典韦身上。
毌丘俭压低声音,“将军,我们怕是遇到邪祟了。”
“大军从许昌出发时,是一万人马。”
“我刚才清点过了,死伤两千余人,可现在,我军中却有一万五千多人。”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虽然第一仗就战死两千,让毌丘俭非常心疼。
可让他心惊的,却不是这个。
凭白多出来七千多人,着实让他心里发寒。
要不是有江南在这,孩子都快吓哭了。
“还有这种事?”
江南一听,也有点纳闷。
一万人,是他亲自点的不会有错,没听说过部队还能越死越多的。
这下来了兴趣。
把部队集合到一起,仔细一清点发现果然有问题。
正在纳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从城中颤巍巍的走来。
“请问,可是大汉冠军侯当面?”
“我便是江南,请问老丈有何指教?”
江南见对方年长,十分客气。
身为一军主帅。
别人可以躲,他躲不了。
仗打完了,临走前,总得和人们打个招呼,安抚一下民心。
虽然有推脱的嫌疑。
可在此之前,他确实不知道匈奴南下的消息。
这笔账,迟早要和袁绍算清楚。
“小老儿见过冠军侯,多谢相救之恩。”
老人听过江南的事迹。
可见他这么年轻,又长得白白净净,还是楞了一下。
随后意识到失礼了,又连忙赔罪。
被江南拦住。
经过一番交谈,总算明白了这多出来的七千人,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初丁原进入中原。
带走了二十万并州狼骑。
他死了之后,吕布带着并州军,一起归了董卓。
连番大战下来,并州狼骑死伤不少。
归顺袁术时。
还剩下十五万左右。
袁术让吕布支援汝南,带了十万人马,余下的五万一直在司州。
吕布投降后,这五万人没了主帅。
之后陈宫都走了。
更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部队整个被打散,编进了其他部队。
这次,并州被匈奴入侵。
不仅袁绍得到消息,袁术也知道,也选择了不管。
可他不管,手下的并州军却不能不管。
于是,司州出现了大量逃兵。
有些人被抓到。
回去之后,按逃兵论处被砍了脑袋。
也有些人回到并州,组织百姓和匈奴对抗。
不过,他们的编制被打散。
回来的都是游兵散勇,不能有效的组织起来,只能各自为战。
半个月时间。
这些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幸存下来的人,和百姓一起退守箕关。
这才坚持能下来。
否则光凭这些百姓,怎么可能挡得住残暴的匈奴。
江南是第一个过来支援的人。
手下又刚好是并州狼骑。
这些人趁打扫战场的功夫,悄悄的混进人群。
本以为不会被发现。
没想到,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
清点人数的时候。
一下多出来七千多人,都快占到一半。
老人也是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不对,这才找过来。
此时,城中还有三千多人马。
也想一并交给江南。
这个老人是这里的亭长,有七个儿子,全都战死了。
唯一的孙子,也在守城时受了伤。
失去了一条腿,不能再打。
他拉着江南的手,浑浊的双眼中闪着精光,“冠军侯,这是我并州最后的骨血了。”
“我把他们交给你,不求能活着回来,只求能上阵杀敌。”
“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老人六十多岁,本该是子孙承欢,享人伦之乐的年纪。
现在,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一送就是一家子,只剩下一个残疾的孙儿。
“我江南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不过我有个要求,借您老名声一用。”
江南握着老人的手,气血翻涌。
这幅景象,让他不由想起前世的某些遭遇。
虽然情况略有些不同。
可大体相似。
这位老人所表现出来的情怀和壮烈,也是一样的。
俯身在老人耳边,念出一行短诗。
老人听后,眼神剧烈抖动。
一行热泪从眼角流下,颤巍巍的从身上扯下一块白布,咬破手指。
血红的字迹,透露着一股宁死不屈的决心。
“国难当头,敌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杀敌,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永往直前,勿忘本分。”
一个大大的死字,写在正中,分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