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偶遇舒望晴，但每一次舒望晴都对我不理不睬。
她总是交谈几句，然后便转身离开，言辞中都带着“我们俩不合适”，“桃羽喜欢你”的意思。
一次又一次，次次都是这样。
舒望晴从小便有自己的想法。
慢慢的，我也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确实是个有心思的人，再加上丞相夫妇的宠爱，整个舒府居然没有人能劝得动她。
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赢得她的好感，却全都无济于事，她依旧对我冷冰冰的，带着礼貌的的疏远。
她一直都这样。
但舒桃羽对我的热情却是只增不减，她时常与我在院子里偶遇，又时常跟我站在一旁说着话。
她温婉恬静，知书达礼，带着那个年岁的女孩特有的娇羞，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弱柳扶风。
我是真的喜欢她，但我却又有着一种决绝，誓要娶到舒望晴才肯罢休。
虽然她们两人都是舒家的小姐，但舒夫人明显疼惜舒望晴，对舒桃羽有些不理不睬。
更何况，舒望晴还有着那么多达官显贵家的大小姐做朋友，光我住在舒府的这段日子里，庆王府的马车就来了两三次。
更别说她还认识宫里的皇后娘娘了。
因为心中的执念，我对舒桃羽的感情视而不见，反而对她有了利用的心思。我总是听着她说话，夸赞她的美貌与温婉，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引到舒望晴身上。
我想在舒桃羽身上寻找她这个嫡姐的突破口，我实在太需要这门亲事了。
“姐姐一向是这样，和她聊不来的人她都理都不理。”
舒桃羽的言辞中带着一些伤感，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心里似乎藏着什么委屈。
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心思去过问。
“今天我去找姐姐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见人。”
舒桃羽转头看向湖面，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锦鲤，似乎有些怅然。
“没看见人？”
我有些诧异，毕竟舒小姐几个月前才偶遇了太子遇刺一事，丞相夫妇心疼女儿，怕她再遇上什么意外，便不许她出门。
那她不在园子里面闲逛，也不和舒桃羽聊聊天，又会在哪儿呢？
“没，没有。”
舒桃羽似乎明白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赶紧低下头，涨红了脸。
“没事，我又不是外人。”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舒桃羽的肩膀，令我惊讶的是她居然没有躲。
“我也只是担心你姐姐的安全，若是她出去了，我现在去把她找回来也好。”
舒桃羽低着头，没有说话，无论我怎么问，都问不出个下落来。
我只能自己出门寻找了，而偏偏就是这么巧，我才出门没走多远，便看到她穿着侍女的衣服，和另外一个世家公子走在一起。
看衣服，应该是庆王府的人。
我愣在原地。
因为隔得太远，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只看到舒望晴对着那个庆王府的小公子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又看到那个小公子站在那里，一直等看到舒望晴进了舒府才离开，跟身边的侍卫说了些什么。
在那一刻，我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舒望晴明面上是乖乖女，结果背地里却和庆王府的小公子交往甚密。
原来庆王府来的那几次都不是那位小郡主想要见她，而是这位庆王府公子要见她，呵，什么才名远扬，到头来还不是沽名钓利的败类。
既然她都相中了庆王府的公子，又何必招惹于我？
嗯？不对？
我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舒府的方向，又看了看庆王府公子离开的方向，此时他们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庆王妃是舒家长媳宇文凌悦的亲姨母，这算是沾亲带故了，舒夫人不可能不认识她。
丞相府跟庆王府实力相当，门当户对，若真是男有情女有意，他们早该把婚事订下了才对，怎么还会让我去见舒望晴？
这不合常理。
我思考许久，慢慢得出了一个靠谱的答案——舒望晴跟这位庆王府公子没有太多关系，这次他送她回来，大概是被撞见穿了侍女衣服偷溜出门，怕她名声被毁，才特意送回来的。
甚至或许舒望晴还遇到了什么流氓乞丐，庆王府公子英雄救美也不是不可能。
那一秒，我隐约感觉自己身上轻松了不少，仿佛千斤重担，一下被放了下来。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也时常去找舒望晴，无一例外，她都对我极为冷淡，甚至表现出了厌烦。
甚至，还把我怼得无话可说。
那段时间里，皇上驾崩，太子继位，这位新皇帝年仅十五，一继位便要亲征，弄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舒家上下更是一片忙碌。
一方面舒家长子是先锋大将军，自然让他们担忧。另一方面舒家又都是忠臣，担心新帝安危，也是夜不能寐。
舒望晴是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她几乎日日去青山寺替兄长和皇上祈福，回到家里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
我曾经以为她真的只是忠君爱国而已，现在想来，她不过也只是担心情郎的安危罢了，说什么忠君爱国，可笑至极。
我居然还信了。
在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先帝驾崩前把庆王府的女儿嫁给了将门出身的元诺，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庆王府和舒府都是有分寸的，在此之后，两家来往甚少，更别提结亲了，我也算是了却了一番心事。
但我依旧得抓紧，舒望晴这样的名门闺秀，指不定京中多少人等着了，若是让别人抢了先，我也算是白忙活了。
在这段时间的交谈中，我已经从舒桃羽那里得到了许多关于舒望晴的消息。知道她喜欢走哪条小路，知道她平日里出去都只带着两个丫鬟，知道她一向大大咧咧，不怕出事。
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若是她遇到危险，无处可逃，而我又恰好出现，救了她......
舒望晴就算再怎么有主意，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怎么能抵挡得了这样的故事？
拿定主意后，我再一次从舒桃羽那里套来了舒望晴的信息，确定了她一般常走的路线。
然后我便花钱雇了一个槽帮的人，带他远远地看了舒望晴一眼，认真叮嘱了许久。
“这是官家小姐，我怎么敢？”
“无事，我来了你便逃走，不会有人查到你的。”
“这些官家小姐更忌讳这些，她不可能乱说的，她家里人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来找你。”
“哦。”
就这样，我带着他埋伏到了舒望晴回家的路上，然后故作淡定地在街道上游走，找了一个距离舒府还有一段距离的必经之路，躲在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好在舒望晴的侍女回来叫人之前看见她。
这段时间我简直心急如焚，既怕舒望晴没走那条小路，又担心那人被舒家的家丁抓住，把我供了出去。
好在我赌对了。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我便看见其中一个侍女气喘吁吁地跑来。
“裴公子，小姐遇到流氓了。”
果然，她把我当做了救命稻草。
我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赶紧跟她问清楚了地方，然后又让她赶紧回去叫人，我先过去。
那侍女点了点头，稍作喘息后便又朝着舒府跑去。
我的目的就快达到了，到时候说不定舒丞相也能撞见我英雄救美的一幕。
但当我到那里的时候，一切却都发生了变化，原本说好了的我过去他就跑的那个人，居然一下把我放倒在地。
巨大的疼痛袭来，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个人肯定不是我之前找的那个。
“你和太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什么太子啊！”
舒望晴的声音颇有些无奈，她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离得远远的，不敢上前一步。
“哦？是吗？”
那面具人似乎有些生气，我明显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以及他强健有力的身体。他重重地踹了我一脚，看样子十分不满。
“我真不认识什么太子殿下，”舒望晴慢慢往后退，脸上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我是见过东宫的人，但他们都是先皇后派来的啊！先皇后在的时候我都没见过太子，更别说现在了。”
面具人越发生气，他一步步靠近舒望晴。
我明白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我能掌控的了，索性趴在地上装晕。
趁着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我又试了试自己的胳膊肘，疼痛难忍，动弹不得，看样子似乎已经脱臼了。
这人好狠。
舒望晴她一个丞相府的大小姐，是怎么招惹上这等人的？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对死亡的恐惧最终战胜了讨舒望晴欢喜的想法。
我默不作声地躺在那里，暗自告诉自己，我已经为了舒小姐挨了这么几下了，够了。
很快，舒家的家丁便赶到了。
舒瑾是在禁军中任职的，武艺极高，那面具人大概也是自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转身便逃走了。
在家丁的搀扶下，我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一旁惊魂未定的两个侍女，以及看上去还十分平静的舒望晴，尴尬地笑了笑。
舒望晴也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
难道被她看穿了？
我故作镇定地看向她，随着一行人一起回了舒府。
郎中过来看了看，说是手臂折了，需要静养。
舒夫人也过来看望了我，赠送给我了好些金银财物，聊表心意。而后她又吩咐身边的嬷嬷，让她们好生照料，甚至还许诺会在舒丞相面前说尽好话，想方设法帮我谋取个差事。
若是这样，倒也不错。
在修养的这段时日里，我从未见过舒望晴，舒夫人说是她受了惊吓，也在院子里休养，便没有过来。
但当天晚上，舒桃羽便来了。
舒桃羽是换了丫鬟的衣服来的，她见我伤得这般严重，哭得梨花带雨。
“你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你伤得不轻，手臂断了，腰上也有伤。”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我做出这样的事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晚上，若是被旁人看见，说了些什么，她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舒望晴好歹还有舒夫人会拼死护着，有先皇后的宠爱当附身符，舒丞相大概会妥协，责罚之后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舒桃羽什么都没有，若是东窗事发，她估计只能被送回老家嫁人了。
若是舒丞相心狠，直接打死也未可知。
“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微笑着看着舒桃羽，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珠，那一刻，我是真的心疼她。
“你还说没事，你这手.......”
舒桃羽只看了我右手一下便又哭了起来，甚至她都不敢哭出声，只能捂着嘴流泪。
那一刻，我是真的万分感动。
“你也是，你本来就是一个读书人，又不是习武的，过去干嘛啊？”
舒桃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嗔怪。
“她是你姐姐啊！”我看着舒桃羽，心情好了不少，“我怎么舍得看她遇到危险？”
“况且那人狠毒，万一你姐姐有个好歹，那你也要受牵连。”
舒桃羽皱着眉头看着我，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没法说出口。
毕竟她们是亲姐妹，舒望晴对她应该也不错，她不可能说出“你管她做什么？”这种话来。
“你现在还疼吗？”
过了许久，舒桃羽再次开口说道。
“还好，已经基本不疼了。”
我微笑着说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过第二天一早便去跟舒丞相承认这件事，求他同意把舒桃羽许配给我。
可惜最后我对爱情的向往还是没有抵过我对权力的渴望。第二天一早，我便又开始思考起要怎样才能娶到舒望晴来了。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舒望晴不喜欢我，舒丞相和舒夫人肯定对我是另眼相待，难免不去女儿那里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