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京城已有些寒凉，但丝毫不能阻拦这位年轻帝王的决心。
宇文云策已经穿戴好了战甲，捧着头盔，立在城门上，看着下面的万千将士。
这是大俞最精锐的军队，全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儿，他不知道，等到西戎国破，他们大军归来之时，这里还活着多少人。
谁都知道战争的残酷，但此刻，这些人全都斗志昂扬，站立得笔直，等待着君王的检阅。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放眼望去，全都是列队整齐的兵卒，整装待发，全等着他这个皇帝一声令下。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一日。
“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皇上三思。”
哪怕是已经到了出征的这日，那些老臣们还是没有死心，拼死上前劝诫道。
若是真的出征了，那一切便都来不及了。
虽说大俞尚武，哪怕贵为皇子都是自幼习武，宇文云策一出生便是太子，从小便由好些师傅教着，武技一流。
可毕竟他年纪还小，未及弱冠，在这些几乎已经到了花甲之年的老臣们眼里，完全只是个孩子。
而更为严重的便是，宇文云策并未成婚，既无妻妾，也无子嗣，他唯一的继承人，便是那个小了他十岁的弟弟，宇文云辉。
宇文云策虽然年幼，但毕竟也算是长成了，有自己的主见，并且有了多年辅政的经验。
再加上他父亲留给他的朝臣班子，只要不作死，便能使朝政稳固，国泰民安。
但宇文云辉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孩子，甚至都没到上学的年纪，只知道玩乐打闹，甚至今日都没来到城门前送行。
宫中并无太后，而先帝的妃嫔里，也已经没有妃位以上的高位妃嫔。二公主已经亡故，大公主不问朝政，再加上先帝时期的诸王叛乱，最近的宗室都已经是先帝叔父家的后人了。
若是这位陛下真有个三长两短，宫中连一个摄政的太后、公主或是藩王都没有。
“不是还有云辉监国吗？”
宇文云策冷冷地说道。他自然知道这一切，但而今也算是他不得不打了。
“皇上，云辉殿下毕竟年幼，而今甚至连封爵都没有，他如何能监国？”
“云辉是朕的继承人，他不会，你们难道也不会吗？”宇文云策转过头，看着那些父亲留下来的老臣，也知道他们确实是为了自己和大俞。
“就算朕不在京城，不是还有你们来辅佐他吗？事事都让朕来，朕要你们何用？”
只是这些人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打心底还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是他朝政上的得力帮手，但是当出现分歧意见的时候，也是最大的阻力。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若是没有这一战，很长时间里，都少不了这些人以一句‘国事为重’来左右他的想法。
每次想到这一点，宇文云策面前便浮现起舒望晴的面孔。
当初他可是答应了舒望晴，娶了她之后不会纳妾。舒丞相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认死理，这种事，他怕是第一个不答应，更别提让他帮忙压制其他臣子了。
今日若只是靠着父亲留下的兵将粮草与西戎一战，其他国家，以及地方官员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些知道的人，可都只会记住先帝的运筹帷幄。
在他们眼里，他还是一个靠父亲的孩子，不懂事。
到时候不仅朝堂之上受制于人，甚至连娶妻纳妾这些私事，都得被他们参上一本。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好强的人，不想靠着父母长辈的余威，来维持自己的地位。
所以哪怕他的父皇已经在临死前替他布置好了一切，但他更愿意自己去搏一搏，依靠自己的能力，赢得大俞上下的认可。
“皇上，边境严寒，如今又马上就要入冬了，您是九五之尊，万金之躯，怎么使得？”
“怎么？陈尚书是觉得朕娇气了不是？”
宇文云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姓陈的尚书，他算是三朝元老，也是自他登基之日起，反驳宇文云策最厉害的人。
虽说是个忠臣，但固执己见。
城墙上一片安静，只剩下了秋风吹过，卷起旌旗的声音。
宇文云策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个老臣，不说一句，但那从小训练出来的威严，以及他本身的气场，都在一点点侵蚀着这位老尚书。
那个陈尚书最终还是妥协了，只能诚惶诚恐地说道：
“微臣不敢。”
“皇上，而今兵马齐备，粮草充足，又有良将，攻打西戎绰绰有余。这种事，实在不值得皇上操心。”
这次开口的是舒漠，他依旧是那副温和慈爱的模样，但却是宇文云策最头疼的软钉子。
宇文云策原本很想像对付陈尚书那般直接硬钢，但想到毕竟以后自己要娶了他家闺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不好直接怼回去，抹了这位文臣首脑的面子。
“既然兵马齐备，粮草充足，又有良将，攻打西域绰绰有余，那舒丞相还担心朕什么？”
宇文云策缓缓开口，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也不再是那般自带杀气。
原本他还想加一句‘难道舒丞相是担心朕过去坏了事吗？’，不过一想到和舒望晴这些年来的情谊，他便生生地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舒漠一愣，没想到这位小皇帝居然会用他自己的话，来反驳他。
“微臣……..”
但他依旧不死心，还想继续说道。
“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
宇文云策瞪着一直劝诫的那个老臣，毫无情绪地说道。
“传令给大军，即刻启程。”
“是——”
宇文云策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城墙，走到在下面等候多时的祁容身边，飞身上了马。
宇文云策转过身，再次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
她没有来。
大概是被关在家里，又或者是大概正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泣不成声。
回想起那日分别时，舒望晴的背影，宇文云策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平静了片刻后，便转身看向身边立着的军士，这是大俞最精锐的部队。
“西戎屡犯我大俞，扰我边境不宁，今日朕便率军亲征，势必攻破西戎，还我大俞边疆安宁！”
“势破西戎！”
听到了君王的呐喊，一众将士情绪高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临行前，宇文云策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的城墙，这里有着他所有的回忆。
‘望晴，等我回来。’
最终，他调转马头，和万千将士一起，踏上了北上前往边境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