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后，天气回暖，舒望晴看着窗前的桃树开出一树粉红的花，又看着繁花落尽，抽出新芽。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看上去一切都是那般欣欣向荣。除了好些日子没见到元策，有些无聊外，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青州那边传来大旱的消息，才打破了这一切假象。
舒望晴能知晓这一切，只是因为那日去找母亲，碰巧遇见父母正在谈话。
舒望晴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赶紧躲到窗台下，趴在墙上，偷偷听着父母的对话。
难得今日舒漠没去书房说这些，她可是对这个王朝的政治情况很好奇的。
“如今正值春耕，又遇上大旱，今年的收成怕是不行了。”
“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黎民百姓，颠沛流离，妻离子散。”
是黎文隽的声音，舒望晴不用看都能猜到她的现在的表情，铁定是满脸愁容。
这点舒家上下都非常不错，体恤平民，甚至都很少体罚下人。而舒望晴也从不担心舒家会做出朱府那种为了置办田地就把对方赶尽杀绝的事来。
“今日皇上问起此事时，也是非常忧虑，根据青州太守的奏折来看，若是再不下雨，只恐会颗粒无收。”
青州…….
青州是舒漠和黎文隽的老家，舒家和黎家都是青州的名门望族，也是最大的两个世族，地产颇丰。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舒漠一下朝便会回来找妻子，毕竟舒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舒漠就算是找两个儿子谈话，也不该找妻子来谈。
“老爷是想着让舒家和黎家带个头，放宽田地的租税，或者干脆免除这一两年的租税？”
“黎家不用担心，我知道从延的性格，他定然不会多说什么。”
黎从延是黎文隽的胞弟，也是舒望晴从未见过面的亲舅舅，黎家如今的当家人。
听到妻子的话语，舒漠并没有回答，这确实不失一个好方法，他来找妻子，确实也是为了这件事。
舒、黎两家作为青州最大的世族，减免租税，也能带动其他一些世族，那便会成效显著。
但若是这般，只怕会最后传扬出去，歌颂的都是舒家了。
功高震主。
“老爷？”
舒望晴只听见舒漠一声叹息，为官这么多年，官场里的那些事他自然清楚。舒家有文臣，有武将，皇帝倚重舒家，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也是有所忌惮。
再加上其他一些持不同政见者时不时的挑拨，那更是如履薄冰。
伴君如伴虎，他既不愿意看到青州百姓流离失所，也不愿意看着自家平白蒙受这么大的风险。
稍有不慎，全家老小都可能没命。
“罢了，再看看吧！”
舒漠又是叹息一声，语气无比沉重，帮不了和能帮不帮是两回事，这位丞相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望晴，你怎么在这里蹲着？”
舒望晴猛地听到一个女声，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回过头，发现是刚进门的二嫂柳青烟，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那个整日欺负她的二哥。
运气真好，丢一次脸，居然被舒瑜给撞上了。
舒瑜看妹妹这般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过头，却看见妻子正在冷冷地盯着他。
“你笑，你笑什么笑？”
柳青烟一边压着声音说着，一边死死地掐着舒瑜的胳膊，那严厉的模样是舒望晴之前都没见过的。
至于那动作，舒望晴看着都疼。
“望晴，快起来吧！”
柳青烟收拾完丈夫，又走向小姑子那里，轻轻扶起了她，领着她一同进了房间。
“儿子/儿媳/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三人一并对着在上位端坐着的两人的行了礼，缓缓起身，瞧见了正言厉色的舒漠，舒望晴便知道大事不妙。
可惜不能逃之夭夭。
“望晴，你听了多久了？”
“回父亲的话，女儿只听到了青州大旱这件事而已。”
舒瑜和柳青烟先是一惊，看了看舒望晴，又看了看堂上的二老，便知道舒望晴所言不差。
“呵，我的女儿，居然会躲在窗外偷听谈话来了。”
“回父亲的话，女儿并没有偷听，只是见父亲母亲正在谈话，不便打扰，便在外面候着而已。”
舒望晴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有一点说谎话该有的模样。
舒漠握紧拳头，在心底深吸一口气，若是换做那三个儿子，他只怕早就让家丁拖出去打板子了。
“所以，你便蹲在墙角候着？”
黎文隽平静地看着这个女儿，把心里的愤怒压制在心头。
“女儿是站累了，想着蹲着休息一会儿。”
“荒唐！”
舒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舒望晴赶紧跪倒在地。
“父亲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舒瑜赶紧上前一步劝诫道。
“还息怒，你没瞧见她今天的样子吗？”
“父亲要罚女儿，要打女儿都行，还请父亲听女儿说完。”
舒望晴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自己的父母。
“好，你说，你接着说，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女儿愚钝，私以为，若是让皇上下旨，减免青州赋税，舒家和黎家积极响应，便可解这个难题。”
舒漠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女儿身边。
“皇上早已下旨，今年青州免税，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了，这赋税又和舒家，黎家有什么关系？”
黎文隽也跟着询问道，这个女儿可真的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再这么下去，怎么了得。
“女儿的意思是让皇上下旨，”舒望晴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看向舒漠，“让青州的世家大族，减免租税。”
舒漠一愣，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黎文隽同样是愣在原地，但看得出来，她根本没听懂舒望晴的意思。
“皇上是天子，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所有人，都是皇上的子民。”舒望晴抬起头，补充道。
“皇上下旨，下面的人执行，那便是天经地义。”
“舒家和黎家是青州最大的两个世族，而今青州出来的三品以上的官员，也只有舒家和黎家的，若是皇上下旨，舒家和黎家带头遵守，那其他家族也不能说什么。”
“如此，这旨意是皇上下的，青州百姓也该感谢皇恩浩荡。而舒家和黎家，也是对皇室表忠心，并无他意。”
舒望晴说完，平静地看着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