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青锋的动作实在太快太突然,“幽灵”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掀下了面具。喀嚓一声,随着脑袋后面的机簧被蛮力扯开,一张苍白到有些透明、隐约可以看清下面血管,却仍旧精致无比的面孔,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这张久违的面孔,欧阳青锋愈发不满:“既白,莫非我以前得罪过你?还是下套坑害过你?以至于让你见了我的面,都要装做认不出我?”
但对着那张胜过大多数男人的面孔,原本虽然不开心、却依旧生气勃勃的阿尺,却瞬间变了脸色!她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不是首领,不是我的幽灵大哥,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被这古怪的迷宫掉包了吗?”
随着她的惊呼,钉子等人纷纷围拢过来,表情同样惊异到了极点,纷纷大声质问:“你们趁我们不注意,把真正的首领藏到哪里去了?快点交出来!”
嚷了几声,有人甚至抽出武器,指向既白!这下子,欧阳青锋终于感觉出不对劲了:似乎,既白不是存心要骗他,而是想骗别人?他张了张嘴巴,刚想说话,但既白却先一步动作了。只见他居然单膝点地,向阿尺等人跪了下去!这个动作,顿时吓了众人一跳。那想动手的人手腕立即颤抖起来,咬了咬牙,手中的武器始终没忍心刺出去。“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尺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刚才虽然说什么掉包,但与其说是质问别人,不如说是自己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罢了。自从进入迷宫之后,他们一直共同进退,别人根本没机会玩大变活人的把戏。但是,虽然理智知道这不可能,她的内心却无法接受。和自己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而且还一直幻想着要嫁给对方的男人,突然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更可怕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何时开始的,这个既白,究竟是什么时候取代了原本幽灵!阿尺死死瞪着既白苍白精致的面孔,短短一瞬,眼中竟然便生出了刺目的血丝。既白不敢直视她的面孔,错开视线,声音有些嘶哑:“我……你们还记得,八年前永乐帝国的那次盗宝行动么?”
阿尺木然点了点头。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时他们组队加入雇佣修士的行列,才只有一年,经验不足。那一次,雇主说要让他们到某户人家取一件东西,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很轻松的样子,他们便没有放在心上,未做太多准备。结果到了那户人家,刚刚接近宝物,便有一大群实力不逊色于他们的人冒了出来,喊打喊杀地攻向他们。于是他们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那一战,虽然他们最后侥幸逃了出来,但却是损失惨重。不但使得钉子等人身受内伤,迄今未曾痊愈,也让身为首领的幽灵受了极重的外伤,鲜血流得止都止不住。她一直以为幽灵要死了,甚至做好了殉情的打算。结果逃回住处,幽灵醒来之后,忽然说想自己待一会儿,让她先出去。两个时辰后,她再度进屋,便发现幽灵戴上了面具,说他刚才动用了一件师傅赐予的法器,保住了性命,但代价就是,从此不能在别人面前摘下面具。以幽灵当时的伤势,除非是有六品以上的伤药,否则肯定是活不成了。原本心如死灰的阿尺看到转机,又是激动又是欣喜,险些晕倒。只要心上人活着就谢天谢地,哪里还会去细想这法器听上去破绽多多,不能摘面具的要求更是匪夷所思。虽然从此以后,幽灵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不少,身材似乎也不像以前健壮,但在失而复得的欣喜之下,都被阿尺忽略了。现在听既白提起这件事,阿尺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这些被她忽略的疑点,不禁惨笑道:“原来我就是个傻子,傻得可悲!”
既白艰难地说道:“幽灵是我的师弟,当年我们一起,在我父亲手下学习。学成那年,出去狩猎妖兽时,我不慎触发了一个高手留下的法阵,险些送命。是幽灵不顾危险,将我救了回来。那天起我就说过,我欠他一条命。今后无论他要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阿尺尖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为他治伤?而是要伪装成他?”
说起此事,幽灵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哀痛:“他出事那天,我就在附近。收到传讯后我立即赶了过去,但他受的伤实在太重了,那一剑几乎把他的身体劈成两半。只有六品以上的灵丹才能救他。但即使我回去求长辈赐予灵丹,也来不及了。他说……他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就是放心不下一个女孩。他知道,一旦他出事,那女孩一定会立即殉情。所以……所以让我假扮成他,继续照顾你们。我和他一起修行过十年,要模仿他的举止性情,并非难事。至于声音、身材,用重伤改变,也说得过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阿尺捂住脸,滑坐到地上。这么多年,她一直幻想有朝一日卸甲归田,嫁给首领,找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定居下来。却没想到,心上人早已死去,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他怕自己出事,而留下的一个替身!在他死的时候,自己甚至半点不知,甚至还在开心、还在庆幸、还做了一桌好菜,庆祝心上人“痊愈”!想到种种,阿尺伤心欲绝。但悲哀过度,却哭不出半滴眼泪!低垂着头,片刻之后,她渐渐找回了声音:“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干涉我的决定?我就是要到阴曹地府去陪你,你休想让我改变主意!”
一语未了,她突然抢过同伴还来不及收回鞘中的长刀,狠狠向心口刺去!看到这一幕,既白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孔,顿时惨白如纸:“阿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