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祖不留情面的嘲讽刺得掌门满面通红。他想要解释一下,张了张嘴,却突然想到,明凤舞刚刚进天启宗时,招来的麻烦源于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子震旦的女伴,沐水清。虽然设下毒计想对明凤舞不利的是沐水清,但鉴于她和震旦的关系,这件事情上,身为震旦师傅的他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只是,震旦和沐水清都已经死了,有什么恩怨情仇也可以了了。剑祖再提这事,是想翻旧账的意思吗?心虚的掌门越想越觉得剑祖是在借题发挥,表达对自己的不满。他知道自己无论声望还是修为都不如剑祖,所以得到掌门之位后,对这位师叔向来毕恭毕敬,连带着对辈份虽高、年纪却比自己小了一百多岁的明凤舞也颇为恭敬。没想到剑祖对他仍有不满。掌门气愤之余,不禁暗暗开始警惕:莫非,剑祖是觉得功力大成,不必继续埋头苦修,所以想来夺走他的掌门之位么?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兢兢业业地打理了天启宗几十年,怎能拱手相让?他绝不会让剑祖如愿以偿!剑祖并不知道,自己心烦之下的一句呵斥,居然让掌门起了警惕之心。见对方垂首默然无语,他又催促道:“紫阳,还不速速安排弟子前去搜寻!”
俗话说疑人盗斧。意思就是,你心里认定谁是小偷,那么看到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觉得可疑。这句话,对现在的掌门来说,再适合不过。他心中本就猜测无数,惊疑而提防。现在再听剑祖对自己直呼其名,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敬称自己为掌门,心中警钟更响。如果说刚才只有五六分猜忌的话,那么他现在已经完全肯定,剑确实在谋算自己的掌门之位!他一定要尽早打压剑祖势力,保住自己的位子。该从哪里着手呢?对了,剑祖十分疼爱明凤舞,现在她既然失踪,只要一天不找回来,剑祖就一天心神不宁,没法再盘算其他事。他就做点手脚,示意弟子们装装样子就好,不必当真去寻找明凤舞好了!想到这里,掌门掩下眼中的最高,说道:“是,师叔。我这就去安排弟子。”
他想得很清楚:夺冠大会还没有完,也没有中途结束的道理。还没有参加比试的弟子,可以不必派出去。参加完比试且被淘汰的弟子,可以用照顾别派参赛者的名义留在门中。经过这两重过滤,剩下的、可以派出参与搜寻的弟子数量就少得可怜。只要他再指几个明凤舞绝不可能出现的错误地点,让他们前往搜寻,并多花点时间。那么耽搁下来,起码可以用这件事拖住剑祖一个月。有了这段时间,足够他再做下一步的安排。想到这里,掌门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露出一个森然笑容,掉头离去。待他走开之际,刚刚才得到消息、晚来一步的雪嫣然恰好赶到丹心长老身边,心痛地喊了一声师傅,便围在长老身边,照料于他。剑祖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依言走开,像是过去安排弟子了,便向几位同道朋友拱了拱手,说道:“我知道诸群此次前来,除了参加大会之外,另有一个目的是庆祝我晋升到大宗师六级。但此时徒儿失踪,我道心已乱,实在没有心情的参加宴饮。诸位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剑祖推辞了庆祝宴,准备亲自外出,寻找明凤舞。他一生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众人自然对他的举动表示理解。向几位老友解释过原因,剑祖又看向仍被剑意压制得动弹不得的皇甫璃,眼中掠过一抹厉色。没有任何动作,他只微微一皱眉,漫天剑意便感受到他的心意,流星急雨一般没入皇甫璃的身体!速度过快,还在空气中拖出了长长的啸音!见状,药王阁的长老们都惊呼起来:“前辈,那是我们少主的身体啊!您怎么直接出手?”
所有人都以为,剑祖是痛恨邪魔过度,不顾他还附在皇甫璃身上,直接动手把皇甫璃和那邪魔一起灭了。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药王阁的人更是摇摇欲坠:少主死在这里,他们该怎么向老阁主交待?万千上万的剑意没入皇甫璃的身体,立即让他周身遍布了一层明亮的银辉。游离变幻的灵光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皇甫璃痛苦不堪的表情,但同时也能看出,他身上毫无外伤,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流。注意到这点,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剑祖并没有出手伤人,而是直接将剑意转化为针对神魂的灵力,进入皇甫璃体内,以他的身体为战场,驱逐那邪魔!这一手绝学,除了大宗师谁也做不到,也难怪刚才众人会误会。担忧一去,众人才来得及松了口气,便见一团团浓郁粘稠的黑墨浓雾,从皇甫璃耳窍鼻孔间冒出。那可怕而恶心的情形,看得人遍体生凉。黑雾冒出之后,试图逃逸散去,却被剑祖用无形灵力束成的大网,牢牢拦下。逃跑不成,它居然口吐人语,威胁剑祖:“死老头,这只是我的一部分化身,我的完全体力量比这强大得多,数量也庞大得多。若你敢向我动手,除非你一生一世将你的好徒儿锁在屋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否则,我一定会千万百计接近她,再将她凌虐处死!”
被它威胁,剑祖眼角银光乍亮,锐利无比:“听你的口气,似乎来头不小。但你为何要针对凤舞?她只是个开始修行不到半年的新人,和你有什么仇怨?”
“嘿嘿,这辈子的她自然没有,但上一世——”邪魔干笑了两声,突然发现说漏了嘴,立即重新闭上嘴巴,威胁道:“总之,你若不从,将来一定会后悔!”
但剑祖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说漏嘴的话语,“上一世?原来你早已认识她。原来如此……她是凤凰转世,你既然是她的对头,莫非是魔域里的妖魔?”
听到妖魔二字,原本不打算再谈这话题的邪魔顿时冷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是妖魔,对极了,我的确是妖魔!哈哈哈哈哈!”
但它像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反而让剑祖起了疑心:从和这家伙交手以来的表现来看,它诡计多端,像这样大笑着直接承认,却是出人意料,未免太过反常。其他人并不像剑祖这样敏锐,只觉得那邪魔的笑声刺耳得可怕,的确是妖魔才会发出的。有人破口大骂妖魔果然都是无耻之徒,也有人开始担忧:沉寂多年的妖魔突然再度出现,并且害人,这是否代表着魔域的封印开始松动?那么,说不定人界与魔域之间又将掀起战争,血雨腥风即将到来。一片担忧的猜测里,没有人注意到,雪嫣然背向众人的面孔上满是不恼怒。——果然是不中用的东西,只让它小小试探一下明凤舞而已,居然擅做主张,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不听话的东西,直接毁了吧,没有存在的必要。一念及此,雪嫣然手指微动,鹅黄宫装广袖轻轻一舒,像是掸走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但随着她的动作,数十丈之外,原本在剑祖的威压下还有力气讲话、并一直试图逃逸的黑雾突然像被狂风吹到一样,疯狂地扭曲起来!察觉到力量的流失,黑雾惨叫一声,随即便哑了声音。几个呼吸之后,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黑雾邪魔,顿时烟消云散。驱逐成功,剑祖注入的剑意灵力也自动消失。失去银光笼罩,皇甫璃脱力一般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整个人像刚从河里捞起来似的。“少主!”
药王阁的长老们一拥而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一片混乱中,无人发现,他腰畔的那枚星月石自行脱落,从腰间滚到地上,夹杂在之前动手被打出的碎石堆里,毫不起眼,除了雪嫣然之外,没有任何人关注。只有剑祖感到些许疑惑:自己已经没有释放力量,这邪魔却突然消失了。难道是筋疲力尽、力量用完了么?原本还想再多套点话,这下看来也不行了。正要离开,却见之前去和哥哥商量的战樱又走了回来,说道:“剑祖前辈,我驭兽门的妖兽店子虽然分布极广,但有几个国家却没有开设分店。所以,在这些妖兽无法探查的地方,还望前辈安排人手,加以搜寻。”
剑祖问道:“是哪些地方?”
“玄裂国,以及它周围的几个小国。因为那里太过混乱,想要扎根开好店需要付出一笔数额高昂的晶石,来打点当地势力。我派中几位长老商议过后,一致认为不划算,便打消了开店的主意。”
玄裂国是八大帝国之外的小国里,势力最大,也最特别的一个地方。那里汇聚了无数不法之徒,杀人劫掠有如家常便饭,各种罪恶每天都在上演。单是这个国家的名字,说出来都可以吓得小孩们不敢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