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华眼见着丈夫回来了，忙上前关心道“没事吧那孩子？”
秦清亦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秦智林猛灌了两碗水，无奈的笑了笑，叹道“那孩子没事，被人送回来的。”
朱丽华吓了一跳，追问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孩子闹得，介绍信什么的都没开便想回b市，那哪能上的了车，被人给拦在车站，磨了一宿，这才松了口遣送回来……”
终究是年轻人，做事不考虑后果，这b市哪里是轻易就能回得了的。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气性，就是欠缺了些火候。
秦清内心长叹，在这个买什么都要票，去哪儿都得开介绍信的时代，普通人可谓是寸步难行啊。
……
翌日清早，杨莲生起床便见着了厨房摆着的一篮菜馍馍，他嘲讽般的勾起唇角，毫不客气的拿了两个。
早食都是在路上解决的，愣是一刻也不在家里多待。
倒是杨爱国，累了一天一夜，起的比他还晚些，洗了脸后钻进杨莲生的房间瞅了瞅，铺盖整整齐齐的叠在一旁，少年竟是早就起了。
他转身钻进了厨房。
张英将煮好的玉米糊端了一碗递给他。
“莲生他习惯早起，此刻应该都上工了。”
“这孩子，读书不见他这么积极！倒喜欢在地里卖弄力气。”
以前听陆老婆子说了不少杨莲生的趣事，偷懒不想去读书，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到精神头足了才背着书包去学校，半路刚好遇到放学归来的同学。
诸如此类的事件还不少。
杨爱国三两口将饭食刨光，急哄哄的便出了门，特意换了个离杨莲生近的松土工作，看着少年将小半块地的杂草拔的干干净净，就连根须都扯了出来。
他主动搭话道“莲生啊，那天是叔的态度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哪天啊？”
少年的语调懒洋洋的，手中揪着一根野草筋狠狠一拔。
“我不记得了。”
杨爱国盯着少年的后脑勺，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半响才道“你婶那事，就算过了，以后不必再提……”
“嗯……”
瞧着这孩子油盐不进的模样，杨爱国这个高大的汉子叹了一口气。
劝道“莲生啊，要不你还是去读书算了，将来你爷爷要是知道你当了个农民岂不心疼死。”
少年的手攥的死紧。
他语气中带着股凉意。
“你要送我去读书？”
“也不知道你这孩子咋想的，现在肯定去不了了，只有等下半年开学让你婶带你去。”
杨爱国眉头紧锁，认真思考道。
杨莲生此刻倒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叔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才心情复杂的背过身去。
“婶儿能愿意？”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婶的脾气最是温和讲理，她当然愿意了。”
少年的瞳色深了几分，再未搭话。
杨爱国的假期并不长，没过几日便收拾东西出了门，临行的时候张英泪眼巴巴的给他装了好些吃食，让这个大男人颇为动容。
他走到快到自己肩高的少年身边，故作老成的拍了拍这小男子汉的肩。
“在家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婶啊。”
杨莲生连头也没点，冷着一张脸送他上了车。
眼见着车渐渐开远，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往回赶。
没了杨爱国这个观众在，张英也懒得装了，她一脸嘲讽的盯着少年瘦长的背脊，凉凉开口“是你和你叔说要去读书的？”
“就因为这事儿，你害的我没了孩子，还妄想去读书。”女人的语气恶毒又阴沉。
杨莲生认真的转过了头“我没有说过。”
张英冷冷的笑了“最好没这心思！白日做梦！”
杨莲生懒得理这疯女人，他就算要念书也不需要他俩出一分钱，免得遭人诟病。
秦清迎来了在这里的第一个暑假，在学校里的日子过得快且美好，放假的时候她毫不意外的拿到奖状，被朱丽华小心的贴着墙上。
随着初秋的逼近，田间的稻谷一天天迈向成熟，摇曳得就像黄澄澄的狗尾巴草，煞是好看。
杨开福乐呵呵的带着草帽在田间巡视，身后的何支书老神在在道“我真是服了你，一天上这儿来好几遍，不嫌晒得慌啊！”
“看着这粮食，我心里踏实。”
何建成嗤笑出声“怕啥哩，这可是我们从外面买的好种，你看这稻穗挂的！美得很！”
说完就伸出手拽了一粒下来塞到嘴里。
片刻后，他皱着眉头不死心的又摘了一颗。
杨开福被身后的动静打扰，缓缓转了头。
“弄啥呢，老何！”
何建成垂下眼，将手微微握拳，以遮挡手心里出的汗，半响才哆嗦着唇，声音发虚道。
“开福，我怕是被晒迷糊了，这稻谷里咋没米粒呢。”
杨开福瞳孔霎时微缩了一下，他急急忙忙拽下颗犹带着毛刺的谷粒，手因紧张连搓了两次才将外皮扒掉。
他目光死死瞪着手中谷粒，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
空的！
又拽了一颗！
还是空的！
直到连扯下四五粒才终于看见那雪白的米粒。
杨开福脚下一滑跌坐在田埂边，空谷壳散落一地，何支书赶紧将他拽了起来。
杨开福手脚发软的任人拉扯，神色茫然，了无焦距。
整个人仿佛魔怔了。
贺建成看着远处渐渐走过来的人影，低声吼道“你给我正常点！有人过来了！”
仿佛睡梦中被人唤醒。
杨开福总算找到了主心骨，他直勾勾的盯着何建成，眸底情绪复杂，几乎是哽咽着开口。
“老何，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