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儿在从一处洼子往下走的时候,顺着洼子从沟里滑跌下去了。
由于沟洼有三十几米的落差,苏凡儿跌落之后,摔得身子直接动弹不了了。
幸好是小镢头没碰到头上,不幸的是罐头瓶子被磕破后,十几只蝎子散落一地,有几只钻到他身子下,足足蛰了他七八下。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苏凡儿也没哭没吼,一直咬着牙想起身,但就是用不上劲儿。
到最后,他尝试起身,尝试了多久,雷雨就下了多久,他就被雷雨激了多久。
天晴之后,在家里坐立不安担心苏凡儿的寡妇和二狗就出来寻他了。
幸好寡妇和二狗知道他往无人沟这个方向来了。
苏凡儿还在挣扎的时候,突然听到二狗和寡妇在喊他,声音由远及近。
“娃,娃…”
“凡子,凡子…”
他想出声,无奈声音小得很,像是被人坐到了屁股下面。
好的是,他看到他二狗哥站在半洼处吼了起来。
“妈,到这里了,到这条沟里哩…”
寡妇火急火燎也出现在苏凡儿视线里时,就和二狗顺着洼子,连溜带跑,往下滑,身上的衣服、鞋,早就被泥糊完了。
“娃,你咋了,好着没…”
寡妇急得淌了眼泪,吓得不敢挪苏凡儿。八壹中文網
苏凡儿咧嘴笑着说,“就是下雨往回走的时候,在上头滑了一跤,跌下来了,姨,我没事,就是身子摔麻了,一直起不来!”
二狗在一旁急得插不上手。
寡妇说,“你都摔成啥样了,还说没事…”
寡妇小心查看着,同时给身后的二狗说,“二狗,你来给妈搭把手…”
二狗没吭声,把拾到手里的小镢头,和夹蝎子的木头夹子放到一边,和他妈玩弄了一阵,才把苏凡儿玩弄到他妈背上。
之后,寡妇背着苏凡儿没敢回屋里,而是直接往塬上赶。
一直走了两个小时,才到镇医院里。
医院里让交钱挂号,寡妇说她是万家沟里的,大致说了情况,恳求医院让她先赊账。
接诊苏凡儿的医生,说自己先垫上,就给苏凡儿检查了。
万幸的是检查结果显示,苏凡儿全身骨头都好着哩,且苏凡儿的身子在慢慢恢复知觉。
回万家沟时,寡妇执意背着苏凡儿,见此情形,苏凡儿含着眼泪,再没说啥。
回到万家沟,本以为再没啥事了,可当天晚上,苏凡儿就发了高烧。
寡妇用毛巾给苏凡儿敷,但不见效果,且苏凡儿都快烧迷糊了。
适逢寡妇屋里的架子车被万福安两口子连吼带骂带打,弄走了。
寡妇管不了那么多,去万福安家要架子车,架子车不仅没要来,反而被撵上门欺负了一顿。
寡妇没跟对方过多纠缠,二狗更是“二爷前、二奶后”,直到实在于心不忍的邻居来劝万福安两口子,两口子才偃旗息鼓。
借不来架子车,寡妇就又背着苏凡儿往塬上赶,就这样,一直背着苏凡儿往塬上往返了七天,打了七天针,苏凡儿才好起来,寡妇听医生说苏凡儿是被大雨激的得了什么炎。
而过去八天,趴在寡妇背上的苏凡儿,感受到的都是满满的母爱。
期间有好几次他想叫寡妇一声妈,可遗憾的是,他这声妈,直到寡妇遇害,他都没叫出口。
病好以后,苏凡儿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特意用自己所有积蓄,到集市上给寡妇买了一件当年人都穿的花衫子。
当天吃过饭,他拿着衫子和二十块钱,和知道他为寡妇准备了心意的他二狗哥,悄悄来到了烧炕的寡妇跟前。
苏凡儿话不太多,一旁的二狗见苏凡儿腼腆的迟迟不敢开口,索性替苏凡儿开了口。
“妈,你看凡子给你买了啥!”
看到寡妇抬起了头,苏凡儿才红着脸,把藏在身后的花衫子和钱拿了出来。
“姨,这是我拿我攒下的钱,给你买的,还有,这二十块钱是我这几天打针的钱。”
寡妇眼中先闪过的是惊喜和感动,可下一秒还是埋怨说,“这娃,你这是弄啥哩,你好不容易攒了那么几个钱,再说了,姨是把你当自己娃对待的,姨从来没图你的啥回报,快去,把钱拿回去,把衣服拿去退了,不敢乱花钱,也不要再花这冤枉钱了…”
娃娃就是这样,在心智还不成熟的时候,苏凡儿也以为寡妇这是在怪他,当然更重要的是,寡妇站在大人的角度,忽略了苏凡儿一片赤诚的心。
苏凡儿没说话,但没把东西和钱往回拿。
二狗看出了苏凡儿的失落,告诉他妈。
“妈,这是凡子的一片心意,还有…”
没想到寡妇打断二狗的话,训说,“娃不懂事,你这当哥的也不懂事吗,你说,都是你给娃出的点子?”
寡妇说着,又看向苏凡儿,“娃,你要知道,咱两家情况不好,你好不容易攒了那么几个钱,不敢浪费,听姨的话,把钱拿回去,你再这么,姨就生气了,从今以后,就不爱你了…”
说着,并把苏凡儿掀出了院里。
苏凡儿拿着衣服和钱,愣了好久,回去的时候,眼里泛了泪花。
这一切,被二狗看在了眼里。
苏凡儿走后,二狗气得训斥寡妇。
“妈,你刚说的都是啥话,你光知道怪凡子,你想过凡子为啥给你买衣服,为啥给你钱哩,凡子只是不想亏欠咱太多,更是想给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凡子嘴上不太言传,可心里啥都记得,唉,我都不想说你了,我看你们这些大人都是一个眉眼,完全不顾及娃娃的心…”
二狗一番话,成功把寡妇说得瓷住了。
晚上,寡妇找到苏凡儿。
“娃,你在吗,姨来拿衣服和钱了。”
本来蹲在灶火前抹了好长功夫眼泪的苏凡儿闻言,擦干眼泪,赶紧把放在炕上的衣服拿上,拉开了门。
“姨,你过来了!”
刚还惊喜过来的苏凡儿却腼腆地拿着衣服和钱,不知道再说啥干啥啊。
“娃,你就叫姨一直立在这门口吗?”
苏凡儿红着脸赶紧让开门。
待寡妇进门,双手把钱和衣服递给了寡妇。
寡妇拿起衣服,马不停蹄套在身上,问,“姨穿上好看吗?”
苏凡儿说,“好看!”同时脸更加羞红了。
直到这时,寡妇才轻声对苏凡儿说,“娃,下午是姨的不对,没顾及你的想法,你这次给姨买的衣服,还有钱,姨收下了,但只此一次,往后再不敢乱花钱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
苏凡儿在那一刻是多么想依偎在寡妇怀里,可他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