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白发苍苍会才许与我告别的,记得吗。」滔滔江水,送别远去的亲朋。傅南琛托着瑾瑜的箱子「记得」回望前来的亲友,瑾瑜抱着母亲「妈妈,我不想离开你们。」佟父看着妻女,转身擦镜框。对于未来儿媳的离开,开明的傅家人没有责难,满心送上祝福「幺幺,南琛的一个伯父在巴黎久居多年,我们去了信,这是地址,要是遇上困难可以寻求他的照顾。」碧绿的手镯套在手上,杨佳玉含笑「这算是送别礼物,祝幺幺求学顺利。」佟母松开女儿的手,将她推到甲板上,最后一次为她正衣冠「在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任性,在外不必在内,没有你爸和我宠着你,走吧。」向内走了两步,瑾瑜挣扎着回头,向着他们奔去,张开双手抱个满怀,头靠着坚实的后背,那身躯突然一颤,有些镇惊。「爸爸,我走了,保重。」南琛双手在空中停滞半刻,拍了下掌,上前。佟父转过身,眼角红红的,像订婚那天,将女儿的手交到未来女婿的手上「去吧。」南琛握着未婚妻的手,牵着她越过拥挤的人群,将她平平安安的送上船舱。时间仿佛回到了那次空袭,也是这班,在人群的裹挟下两个单弱的身躯紧紧依靠,在黑夜中互相依偎汲取安慰。于她,傅先生好似一座峰峦,坚定的站在自己的身后,即使沧海桑田,也没变过,他沉默不语,却做尽了未婚夫该做的一切。「傅南琛,我们要说再见了。」瑾瑜握着傅南琛的手,行李在二人手中辗转。过往的人群来来往往,只有两人好似时间禁锢住了。傅南琛低声应答「嗯,佟瑾瑜,要说再见了。」所有未说的话在眉目间流转,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又怕说,因为说尽了就再难相见了。玻璃箱里,龟在无忧的遨游着,品不出离别的水声。低头,是滔滔江水,身后是越来越小的人影,瑾瑜看着好好的龟,有些担忧,望着江水喃喃「异国的水,能温养故国的龟吗?」「后悔吗」佟父在回去的路上问。「您呢」两人相视而笑,皆是不悔。瑾瑜关上门窗的时候,正好错过了窗外天空飞速而下的火光,巨大的轰鸣在涛水中掩埋,飞机去而复返,在空中盘旋,周围的人再次慌乱了起来,码头上的船快速掉头,无数的人伸长了手,却抓不住船身,有的游在水里跟船许久。佟父讽刺一笑「瞧,他们多无耻呀」傅光州耸肩「弹丸之地也学会了兵不厌诈。」「所以,我们要跑吗?」傅南琛苦笑着。佟母宋玉言将身上的披风扯去,褪下华而不实的鞋子,伸出手看着傅母「佳玉,你我已到不惑之年,还敢一起疯一次吗?」杨佳玉爽快的将长发盘起,以傅广州胸前的钢笔为簪,笑得肆意洒脱,一把握住好友的手,一如二十年前一样的志气昂扬,明眸皓齿「这些年我勤练枪法,你怕是要输给我了。」「两位男士呢?你们要当缩头乌龟吗?」杨佳玉歪头打趣。「母亲」傅南琛表示抗议。「哦哦,忘了,还有个黄毛小子了。」佟母宋玉言笑道。佟君平和傅广州相视而笑,两拳相碰,进行着青年时候弟兄的仪式,齐身应答「荣幸之至。」腰间叮当作响,迫不及待想要冲破束缚的一串钥匙被佟父佟君平抽出,他珍重的交给傅南琛「公馆厨房有处暗格,里面的东西有些多,你派些人去给我弄出来。」傅广州从西装里掏出一管枪递给傅南琛「拿着吧。」傅南琛推给了母亲,从后腰拿出一把枪来「给母亲吧。」原来在送别瑾瑜的这一日,大家都做了准备,默契的选择了同一个抉择,此刻众人相视而笑。在陌生的船舱上,瑾瑜碰着了好友。「高宇?」佟瑾瑜惊讶,难以想象,眼前一身褶皱风衣,一顶褐色帽子,帽延上还有不规则的红色镶边,他留了长胡子,半张脸都被藏了起来。男子回头,也很惊讶,昏沉的目光里闪起亮光「瑾瑜?是你。」原本该在燕京的好友,在一个渡口上与她同上了一艘船。高宇同人换了作为,压低帽沿坐下「你要去哪里?南城沦陷了?」「没有」佟瑾瑜摇头,「我要出国求学,你呢,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座位边走过一身黑色制服的巡警,瑾瑜注意到高宇的帽子被深深压下,他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在角落里,窗帘掩着他的侧脸。瑾瑜适时的起身,借着接水的动作为他遮蔽住。当这波人走了,瑾瑜拉下房间的门「他们是在追你吗?」高宇放下戒备,瘫坐在地上,手抓着帽子身体有些劫后余生的颤抖,语气里满是疲惫「是,你要揭发我吗?」「不会,你知道的。」佟瑾瑜走到餐桌旁,接了杯热水,递给他「说说吧,怎么回事,你就惹上了这帮人。」「胡兰」高宇眼中悲痛,语气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