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兮并非不能生育。
就连大巫都说她身体强壮，生下的孩子一定也很强壮，能活到成年。
可是，年幼的她曾亲眼看着母亲难产而死，那鲜红的血和满屋子的腥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成年后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不自觉地害怕。
部落里教导接星星的人说：这是神明给予女人偏爱，生育时的痛苦也是神明的考验，只有通过的考验才能成为母亲。我们应该用最虔诚的心去接受考验，接受神明的恩赐。
芦兮却在想：我如果不想要这个恩赐呢？
她悄悄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最好的姐妹，可这个姐妹却告诉了教导人，最终得到了三十鞭子。
此后，她再不敢说这种话。
每年春集，都会带着鸡毛石头假装出去找男人，实际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地方待上一整晚。
身边的姐妹们都相继怀孕，有人生下的健康的孩子，有人生下了孱弱的孩子，有人怀到一半流产，有人因生产而死。
只有芦兮的肚子一直扁扁的。
本来丹鸟氏女人就多，芦兮混在其中也不是很显眼。
但上次告状的那人再一次将她一直不孕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生育一向是部落的大事，有专门的小巫来卜算一个女人是否适合生育。
小巫卜算的结果是：芦兮很适合生育。
可一直不孕也是事实，最终大巫也知道了。
大巫让小巫亲自帮她挑选男人。
芦兮觉得自己的小秘密要保不住了，直接找上了一直朝自己“开屏”的泰阳氏胥荑。
“我说过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就喜欢你！”胥荑一开始也是想要孩子的。
可看多了乙子和绿裹，再仔细思考阳后设立的储蓄后，他就没有那么执着了。
芦兮的不安终于褪去。
泰阳氏人少，这边的固定伴侣比丹鸟氏还要显眼。
到了夏天，许多人来看芦兮的肚子，最终失望而归。
但到了秋收的时候，却有人暗暗讨论：是不是胥荑也被神明厌弃了？明明丹鸟氏的人说芦兮很适合生孩子的！
胥荑掌管铁器组，组长的福利自然比下面的人好，随着私有制的发展，很多人都想方设法往上爬。
渐渐地有人觉得胥荑既然被神明厌弃，那就不该当组长。
其中有好几个普通男性都说，自己已经和某某部落的哪些女人有了孩子，比胥荑更适合当组长。
芦兮情急之下忽然说：“胥荑没有问题，是我一直没有和他完成接星星的仪式！”
胥荑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让胥荑丢了组长的位置。
可此话一出，整个泰阳氏都哗然一片。
“我们做梦都想有个孩子，你那么适合生孩子，为什么不完成仪式？”
“胥荑带你回来就是想要一个孩子，你这样对得起他吗？”
当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被别人弃如敝屣（xi）、避如蛇蝎时，讨伐便随之而来。
芦兮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事情闹大后，招岚也知道了。
芦兮进门伏跪请罪，说都是她的错，请阳后责罚。
招岚将她扶起来，温声说：“不是你的错。”
芦兮诧异地抬头，对上了那双温和带笑的眼眸，心中的忐忑立刻去了大半。
“当你拥有生育的能力时，生育是选择不是必须，你可以选择生，也可以选择不生。”
“可是……”可是其他人不是这么说的。
“没有可是，在泰阳氏，我说是就是！”
没一会儿，胥荑也来了。
也是来请罪的。
“你们没有罪，该干嘛干嘛去，这件事我会解决。”
招岚一直在研究半妖的生育问题，一年多以来终于有了进展。
本来还想等秋收后再提，谁知道因为芦兮的事提前闹起来了。
胥荑一向信任首领，听后便领着芦兮离开。
招岚忽然想起芦兮那句引起众怒的话，忍不住说：“过两天你再来一趟。”
胥荑以为首领要给他派活，点头应声后走了。
两天后，招岚给他两粒药，一红一蓝。
“我也不是半妖啊……”胥荑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怪胥荑瞎想，部落里这种圆形的像果实的药就只有变身丹，虽然颜色不一样，但闻着都有一股别样的香味。
招岚干咳一声，说：“我猜你憋着挺难受的，红色的能封锁精元，蓝色可以重新打开，有效期一辈子。”
胥荑懂了。
胥荑脸红了。
胥荑顺拐出门了。
当单身汉的时候，这种感觉不是那么明显。
可身边睡了个年轻貌美的心上人时，每晚都是考验。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芦兮只是不想要孩子，又不是要灭人欲。
当晚，胥荑把蓝色药丸给了芦兮，当着芦兮的面吃下了红色的。
芦兮只觉脑袋昏昏的，问了个以前就问过很多次的问题：“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值得。”胥荑的回答每次都不一样，但总是能让芦兮开怀。
胥荑心里也有秘密。
他这样没有母亲和兄弟姐妹依靠的人，想要在大足氏脱颖而出，要付出的努力比别人要多很多。
他为了能有足够的食物，什么事都做地出来。
而芦兮意外遇见他的不堪，没有嘲笑捉弄，反而看他可怜悄悄丢了一颗果子。
芦兮可能早就忘了那件事，可胥荑一直铭记于心。
他希望自己在芦兮心里一直是高大伟岸的，所以从来不提以前。
这是那段晦暗人生里唯一照进来的阳光，他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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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研究之所以会花那么多长的时间，是因为招岚希望能用这个世界的东西解决这里的问题。
否则等她离开，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便可能无解。
部落里鸟类半妖很多，苍邪的女儿曾经怀了一颗蛋难产而死，招岚还需要解决怀孕后胎儿和胎盘的形态问题。
所以这其实是两件事。
部落祭祀台。
招岚站在台上，族人席地坐在台下。
听说首领从神树那里获得了指引，要解决半妖们无法诞育子嗣的问题，每个人都用一双渴求的眼睛望着首领，仿佛一片即将干涸龟裂的土地在渴望一场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