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庭回到书店的时候，招岚还没有回来，他将事情告知贺松节，贺松节便回了茶叶店，不多时带来了张复州，三人在隐蔽处小声商讨。
“上面的命令是三天内想办法将这些照片曝光，若是超过了三天，杜昌明恐怕就已经找到退路了。”张复州转述破译电文。
杜昌明就是派兵把守各大报社和印刷厂的官员。
“可是我们没有材料。”贺松节说。
李义庭：“贺小姐今天去取纸了。”
三人沉默了。
他们知道一旦问贺招岚要纸，等照片散地满大街都是的时候，贺招岚就会被列入直接怀疑名单。
风险不小。
他们手里倒是有点材料，但数量有限，完全不能达到“人尽皆知”的效果。
权衡再三，他们还是决定去找招岚。
招岚也没想到李义庭说是去改文章，实际却是为了接头。
“你们要多少？”
“至少10万份。”
一张正度纸裁成8开刚好就是市面上宣传单的大小，一沓纸100大张，十万份就是125沓。
书店的识字书为16开，一册共400个字，双面印刷，合100页，一册耗纸6.52张，一沓可制16册，封皮纸稍厚另算。新一轮的识字书第一批预计1000册，也就是62.5沓。
为免空仓，招岚拿了100沓。
全部给他们也不够啊！
“我给你们70沓正度纸，裁成16开，双面印刷。”小是小了点，总比没有好。
李义庭等都没有意见。
时间紧迫，拿到纸他们就开始分工。
直接从造纸厂拿货，所有纸张都要动手裁切，好在招岚开书店本来就要用到裁纸的工具，除了人手紧张之外，难度不大。
最大的难点在于印刷。
几人一边干活一边讨论，最后还是王抟说可以带他们去学校用进口丝印机。学校很宝贝那台机器，平时都锁着不给人碰，倒是大大方便了他们。
因为位置问题，一旦被察觉，逃跑的地方都没有，风险也不低，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印照片和印文字不一样。
文字可以自己制版或者用活字，但照片必须要将细节都印上去，对设备要求很高。
这也是杜昌明控制印刷厂的原因。
“你这边准备如何收尾？”贺松节趁着空档问招岚。
少了70沓纸，又没有相应份量的书，想不会被怀疑都难。
招岚一手拿着锯子，一手抱着一摞木板：“用这个做伪装。”
木板挺薄，中间夹一点稻草，用正度纸包成出厂时的样子，勉强能糊弄糊弄眼睛。
如果遇见实在要一沓沓拆开的，她只能当着搜查人的面放火了。
“你们谁会抽烟？万一搜到我这里，最好跟我一起进仓库。”招岚认识他们也好几个月了，也没发现谁抽烟。
贺松节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王抟。”
招岚颇为意外：“他不是学医的吗？”
“压力大，不过已经戒两年了。”
其实李义庭也会抽，但他不是伤还没好吗？
“你支会他一声。”招岚说罢带着工具进了仓库。
准备工作做得好，突击检查才不会慌。
·
次日，四人都没了踪迹，茶叶店也暂停营业，又过了一日，傍晚的时候四人终于再次出现。
每个人眼底都布满了乌青，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显然这两天都没有睡觉，脸色还不好，可能连饭都没工夫吃，随便啃点饼子就对付了。
招岚给他们做了一顿晚饭，四个人都跟饿死鬼似的，两三下风卷残云，连汤都没剩一口。
吃完饭只有贺松节和李义庭留了下来，王抟和张复州又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很多人门口都多了一张奇怪的纸，捡起来一看，居然是官员杜昌明的卖国现场。
照片曝光，民众哗然。
还在扫尾的杜昌明霎时失去力气倒在沙发上，眼神灰败。
他清楚，有些事可以做但不可以摆到明面上。
是他不够谨慎才叫别人钻了空子，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江宁政府即便是为了名声也得治他的罪，更何况他在中枢的靠山前段时间才被外调出去，远水解不了近火。
他，彻底完了。
杜昌明伏法，枪毙的时候很多人都去看了。
与此同时，警察厅再次迎来了大任务——找到搞事情的人。
这件事分明就是延州在打江宁的脸，江宁虽处置了杜昌明，却也不会放过幕后办事的。
招岚毫无意外地被审查了。
巧的是，经办人居然还是曹训。
招岚在事发当天就约了王抟，那时候江宁的指令还没有下来。
今天是第二天。
“这位……脸色这么差，半夜干坏事去了？”曹训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打呵欠的王抟。
王抟揉了揉眼睛：“警官说笑了，我这两天的确熬夜了，不过……”
说话间，他有些害羞地看一眼招岚，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又低下头去。
俨然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
曹训却很严肃：“说清楚！”
王抟状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摸出一包烟递给曹训，自己夹了一根，小声说：“我可以如实说，但毕竟是我给贺小姐的惊喜，能不能……咱私下说？”
“好啊，你要是说不清楚，我就把你当嫌疑人抓起来！”曹训用力拍了拍王抟的肩膀。
王抟立即赔笑，还划了一根火柴：“不敢欺瞒！”
说着话，几人就到了仓库，纸是直接堆放在桌子上，上面盖了一层油布防潮，揭开后警员对了一下数量，说：“一共108沓，多了8沓。”
招岚解释：“多出来的是上次剩的。”
“老大，要拆吗？”警员问。
王抟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但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还不停划火柴，准备点自己嘴里的烟，不过总是“划不着”。
余光撇着曹训的脸色，随时准备“生气丢火柴”。
曹训看了招岚一眼，沉默了半晌才说：“既然货物都在，贺小姐的嫌疑也洗清了，回去吧。”
王抟松一口气。
招岚也笑着将人送到门口：“曹警官辛苦了。”
曹训回头，目光落在那隆起的油纸上，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似乎也忘记了要问王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