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赵宋沦亡,衣冠仓皇南渡,自此南国膝软,甘为贼子。
汴京一词也就死死刻上了历史耻辱柱。
伴随着血肉与脊梁。
所幸,这一世,李顺没在汴梁。
慷慨陈词之中,思绪转瞬即逝。
“我大晋虽于黄河南北屯兵数十万,四周强藩拱卫。”
“然,一则远水难救近火,二则其人态度不明。”
“这就是第二论,论地方。”
“一旦河东坐视敌骑兵绕城攻陷中原。”
“待中原沦丧之际,其再引兵南下。”
“届时,藩镇强兵盘踞不回,那结果……”
李顺闭上眼睛,似乎想象到那时的场景。
“改朝换代岂不轻而易举。”
“嘭!”
“大胆!”
却见枢密使高景焕勃然大怒。
“河东赵王刘志远,乃先帝手足兄弟。”
“其手握五万精兵,扼守北方,岂容你无端揣测。”
言下之意,小子你作死,人家兵强马壮的。
“罢了,皇叔本分守己,断无他想。”
元熙帝摆了摆手,轻描淡写揭过此事。
几人默然点头,斜瞟了眼李顺,又装作无事。
出了此门,谁还记得?
李顺受这一喝也猛然惊醒,大意了。
诽谤藩王,罪太大,不是他如今受得了的。
虽然,他对各地的割据现象担忧无比以。
算了,以后再炮制他们,而如今,得收着点。
给皇帝留足印象再说。
“这第三论,钱粮。”
“河洛看似富庶,集天下之精华。”
“可如今灾荒四起,朝廷赈灾压力大。”
"倘若陷入久战,势必耗费大增。"
“如此,首尾不能兼顾,恐天下大乱。”
民怨四起,叛乱迭生,地方就有借口拖延赋税、暗自养兵。
怎么看,大晋朝廷都得缩着尾巴做人。
仗着庞大的体量,以天朝上国麻痹自己。
等到难关过去,国力回升,那才是举兵北伐之刻。
左相看着有理有据的内侍满意点头。
虽然刚开始呛了老夫一句,但接着又顺眼了。
只可惜,此人不能人道,否则自家小女可考虑许配给他。
“既然你说不能打,那为何又反对和亲?”
元熙帝坐直身子,眼中满是忧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如果能不送女儿入虎口就消弭危机,谁不愿呢?
右相杨文奇也笑呵呵地静候下文。
陛下还是喜欢保持城府。
以前借由他在朝堂发声。
现在换人了,唉。
“陛下,三位相公,内臣以为……”
“答应和亲,契丹会加速南下。”
在众人若有所思间,他继续分析。
“我朝眼中,敌强我弱,可在契丹眼中,又有何不同?”
“在他们看来,论钱粮,彼不及我多。”
“论兵力,彼寡而我众。”
“论地方,其内部矛盾激烈。”
“近年来,受灾荒的又何止于晋。”
“草原问题更加严重,而契丹占据辽东黑土。”
“以此为资本一统北方草原。”
“可是地盘大了,其钱粮增长却并不多。”
“因此,契丹必然南下。”
“万幸,钱粮决定了,他们出兵不会太多。”
“作战目的也并非占领一城一地。”
“而是掠钱财以自肥、缓解内部矛盾。”
说到这里,局势瞬间明朗起来,李顺直接道出契丹的真实意图。
元熙帝略显柔和的眉毛愈发舒展。
她示意了一下王瑾,后者了然点头,搬来个凳子垫在李顺屁股下。
临了暗地里赞叹,好小子诶,可给咱阉人长脸了。
如此,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四个半大佬聚精会神地在听一名内侍口若悬河。
要是给朝廷清流知道了,岂不大骂阉人祸国。
李顺顺势地坐了下来,舔舔嘴唇继续。
“既然已知敌人目的,那我大晋只需要一个字:稳。”
“婉拒和亲,整顿内政。”
“收敛赋税,赈灾救民。”
“整军备武,以待天时。”
“对外强势而有礼,使之看不透虚实。”
“对内励精而图治,使之忘我而生畏。”
“数年过后,盛世有望。”
话音渐落,余音绕梁。
那傲娇的身影施然站起,弯腰作揖。
陛下,如何,快重用我吧。
我可是把您女儿都睡了哦。
帝王此时的眼眸熠熠生辉,全然不晓得某人内心的龌龊思想。
她只觉求贤若渴。
此人大才,可用。
阉人?那更好,这是只属于她的国之栋梁。
重用,一定要重用!
外面那些大臣,知道她这些年装得有多苦吗。
年纪轻轻的,夫君带着狐媚子远走高飞。
为了一大家子生命安全,她只得戴上面具。
舍下红妆,承冕为皇。
苦啊,累啊,小心翼翼,恐为人知。
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不知多少人消失不见。
她的这双手,满是血腥,可为了孩子,疯魔成活又如何。
所幸,夫君的儿子早就被别人害死了,省得她彻底疯掉。
现在,皇帝越来越有个皇帝样儿。
若是以前,有人要抢走自己孩子,她会拼命。
如今,她竟会犹豫,竟会犹豫,哈哈哈。
难怪那个浪荡子要丢掉皇位。
难怪啊……
“听尔之言,朕心甚慰,说吧,要何封赏。”
元熙帝目光流转间愈发满意,她已经在想,将之调为贴身内侍。
待过些时日,王瑾这个老菜帮子的位置也给他。
届时,白天让其参政处事,晚上服侍自己,多好。
她敢保证,忠于自己的人才,一定会尽其所用。
李顺还不知道皇帝在想啥,听其愉悦的问询,暗自窃喜。
他严肃道:“回陛下,内臣别无他求,只为尽心照顾帝姬。”
子淑的姐姐还没找到呢,等会再拷问拷问。
女帝点点头,想了想吩咐道。
“忠心可嘉,那就封九品通侍,值御书房。”
李顺拜谢道:“谢陛下,陛下万岁。”
女帝摆摆手,“进去照顾好子淑,别让朕失望了。”
她这时才有点做母亲的样儿,轻松地喊出了女儿名字。
见这内侍识趣地退了下去,元熙起身捶捶腰,这坐久了腰疼。
“摆驾,朕要回后宫歇息,卿等也散了吧。”
三位相公互视一眼,陛下心情想是极好。
那小内饰讲的道理,众人都晓得。
可是,他们没这个胆儿下定论。
既然陛下借阉人之口说明白了,他们还有必要争吗?
大臣嘛,揣摩帝心乃是必修课。
还有,这和亲胎死腹中,那他们机会不就来了?
左相笑眯眯地捋捋胡须,跟着皇帝背后出了门。
“陛下,我儿许立轩文采斐然,貌似潘安。”
“微臣斗胆为儿求娶柔福帝姬。”
意料之中,杨文奇拆台了。
“你那儿子风流人物,怎配当驸马。”
“呸,胖羊儿,你胡说。”
最后出门的高相公摸摸下巴,想起自家那一个个虎背熊腰……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