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红初柳一向冷静自持的人也乱起来。一面见初杞悲愤离去，怕她出什么意外想要追去，一面又见莫嬷嬷那蒙着纱布的眼竟是渗出血迹。
她以为初杞最多跑回房里去，莫嬷嬷的眼睛若是出了意外，那就真是追悔莫及。心念急转间，还是与初柳奶奶一块硬是将想要追初杞而去的莫嬷嬷扶回了房里。
“初柳，不要管我，你去找初杞！”莫嬷嬷想要推开初柳，因为眼睛看不见乱抓一通，竟将红初柳的手臂给划出了血痕。
红初柳也没在意手臂上的小伤，不断重复地说：“嬷嬷你得让我放心，我马上就去找初杞。”
莫嬷嬷这才稍微冷静了些，嘴里不住地叨咕着：“这可怎么说好，这可怎么说好……”
红初柳心里狐疑，却又不好直接发问，只疑惑地看了一眼初柳奶奶，奶奶却只是看着地面不住地摇头。
“玉梅，玉梅！”红初柳将莫嬷嬷扶进屋后，急忙喊袁府看守这个院子的丫鬟。
“在呢！在呢！”玉梅从小厨房里钻了出来，嘴边还留着没偷吃点心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
都是丫鬟的身份，可自己这个丫鬟居然被派来伺候丫鬟、婆子，如若不是这里伙食好，活儿还轻省，而且这里人丫鬟、婆子并不摆架子，玉梅肯定要找干娘帮忙换个活计的。
红初柳也没有心情与她计较，忙交代道：“麻烦姐姐速速将府中大夫请来，嬷嬷眼睛渗血了。”
玉梅平日有些躲懒又贪嘴，可还是分得出轻重的，连忙应着小跑着出了院子，不多一会儿带着大夫也是一路小跑来。
把大夫带进屋，红初柳也一直不敢出声，生怕莫嬷嬷听到她的声音又发起狂来，质问她为何还不去找初杞。
趁着大夫给莫嬷嬷换药的功夫，红初柳轻轻将初柳奶奶拉到屋子外面。她总得把事情弄清楚了，才好去劝人，否则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初柳奶奶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人，简明扼要地就将三姐妹被卖狼窝遭受玷污，两姐姐救她出了虎口，大姐身亡，二姐被弃尸却得莫太傅所救。
而后如何生下初杞的爹，又将他送人，多年后寻回初杞，最后道出红初柳与初杞是表姐妹的关系。
红初柳听罢其中曲折也是沉默了半响才道出关键：“初杞怕是以为莫嬷嬷是她祖父的妻子，恨上了莫嬷嬷当初对他们的抛弃。”
“唉，这事难就难在如果把缘由说清楚，初杞父亲的身份就尴尬了，怕她以此为耻。不说清楚吧，这恨也无法解啊。”
绕是红初柳两世为人，一时也想不到解开这结的办法。
“柳儿，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找初杞吧，这心结得慢慢解，但是人可千万别出意外。”
“她也不是孩子了，能出什么意外。”红初柳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迈开了步子向院外走去。
却不料初杞并不在院子里，又去了袁露那儿守人，也不见人，这才开始着急起来，竟在府中寻了个遍也不见踪迹，得了一个小厮的消息，初杞竟然只身出了府，还背着一个包袱。
这是玩离“家”出走了？这孩子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已经卖身为奴了？红初柳心里无声叹息。
可初杞如今的身份还是甘灵珠的贴身丫鬟，久不见人，主子必是要过问的。私自出逃，那可是大罪。无规矩不成方圆，甘灵珠也不好太过偏心的。
年代不一样，身份不一样，在这样年代为人奴仆不要谈隐私权。这事是掩盖不住了，红初柳只得硬着头皮去向甘灵珠禀告。
“请小姐恕罪，初杞私自出了府，我这就出去寻她回来。”
甘灵珠连着几日守在莫嬷嬷身边，身娇肉贵的难免累到，今日为配合甘博翰的行动，这才窝居在自己院子好好睡了一觉。
“怕是不想扰着我休息，她才没有禀报出的门吧。”甘灵珠揉着刚刚睡醒的眼睛，并不在意，反而帮着初杞说话。
“无碍的，”甘灵珠看着红初柳神色严肃敛起慵懒改了口，“一会她回来我必定严惩。”
“初杞她……她带着个包袱出了府，”红初柳自卖身为奴，说话还从来没有这么没有底气过，“怕是……怕是不去寻她，她就不回来了。”
甘灵珠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严重。不论是莫家还是侯府，还没听过哪个奴仆出逃的。
“发生了何事？”
“她……我……，我与她是亲表姐妹。”开了头，后面的话就说得顺口了，“她意外听到自己的身世，她是莫嬷嬷的亲孙女。”
甘灵珠脑子一下子就转过弯来了。莫云岚临终时将甘灵珠托付给莫嬷嬷，让她做甘灵珠的贴身嬷嬷，自也会将她与莫家的渊源一一说与甘灵珠知晓。
所以，莫嬷嬷曾育有一子并在生下后就送人的事，甘灵珠是知道的，却没想到竟然就是初杞。
“这……你快去寻她回来，嬷嬷怕是要急坏了，”甘灵珠急忙伸脚去找鞋，“不行，我得去看看嬷嬷，你快去快回，一定要叫哥哥派人跟着你，或者你找那个白少侠一块儿去。”
一边说着，一边穿好了鞋子，又将红初柳往门外推。
不得不说，甘灵珠对她、对莫嬷嬷的感情，不像主仆，更像家人。在这个年代，甘灵珠这样的主子绝对是个异类。
可就是这样的异类，才让红初柳愿意像对待自家妹子一样守护她长大。
今日甘博翰布局的行动，在通扶县里可是一件不小的事。围杀江湖人的那条街，血腥味弥漫在一向平静的小县城上空经久不散，县衙的捕快和士兵还在城里巡查，以防漏网之鱼。
如非必要，每户人家都紧锁大门足不出户，就是在外面办事、采买的，也都行色匆匆办完事就往家里赶。
若在平日出门，只要不涉及侯府、小姐脸面时，红初柳都要换下绸缎的丫鬟衣服，改穿细棉布的平常衣裳。
毕竟是京都里侯府出来的，哪怕是个下人，穿得也比一般老百姓要好太多。
只是事发突然，听初柳奶奶说缘由、向甘灵珠禀告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初杞这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小丫头，她怕自己脚程慢了追不上。
来不及去将早上出门装门面的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换下，只把头上的钗环都拆了下来，又再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暗器，匆匆出了门。
至于告知甘博翰或者找白玉轩的事，不是她不想找，而是袁府的小丫鬟帮她跑了一趟说在府里都没见到两人。
她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府里头了，只交代了小丫鬟记得帮她尽快传话给甘大公子或者白公子，自己一个人就先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