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长大了，知道行事要三思而后行。但奴婢以为，也不必如此忧心。”
“你有什么建议？”
“奴婢想起佟先生说过一个句话，‘一力降十会，一巧破千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花招都无用；凭着灵巧心思，又能破人千斤重力。”
“你说的倒轻巧，怎么个力法，怎么个巧法。”
“如果有一个办法，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这世界上也就没有烦恼了。每天多知道一些，多会一些，慢慢就会强大了。
只是处世手段千千万万，有正亦有邪，这就看每个人的选择了。自古邪不能胜正，就算我们选择做正义的一方，但为正之人不能不懂邪。”
两人望着星空不语，红初柳在等甘灵珠慢慢消化自己的话，她也不确定，十岁的孩子，是否能理解。
知恶为恶，为恶知恶，知恶而不为恶，为恶而不知恶。许多人，活一辈子也未必懂。
星空闪烁，像小宝宝一样好奇地眨着眼，看着它不能理解的人世间。
“初柳姐姐，你一定是为我好的。你就跟我说一说那些‘邪’吧。”甘灵珠神色坚毅地道。
“好，以后奴婢每天都给你讲至少一个故事。还有肖嬷嬷，每天也请她来给你说一说。”
红初柳知道，自己知道的也是有限，老嬷嬷在后宅做了几十年见多识广，而且更接地气。
“咱们从明天开始吧！今晚上安安心心睡个觉，不然奴婢的二小姐明天可就不漂亮了。”
一大早，甘灵珠就被鸿桑叫起来，来府里拜寿的都是达官贵人家，那些个进后院的夫人眼尖又挑剔。今日可是甘灵珠十年来，首次在众贵妇面前露脸，可不就得精心打扮么。
甘灵珠上着品红色细碎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下配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梳了一个温婉的弯月髻，插着安平郡主送的点翠镶宝赤金发钗，鬓角配上两枝小巧的缠丝镶珠金簪子，娴静中透着灵动。
不早不晚到了老太太院子外，与府中众女眷一起等着请安。甘灵雪也是一身华服，作为长姐在公众场合要做好榜样，这是她一向对自己的要求，所以她是第一个在外等候的孙辈。
最早到的，却是平日里不露面的大夫人。只见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蛾眉螓首，身着水红色的绮罗纱衣，上面用银线绣着单色的长寿花，很是应景。
只是她一个人站在远离人群的位置，身形有些瘦削，被风吹起的有些孤单寂寥。
甘灵珠眼里闪着孺慕之情，却不敢靠近，只远远注视。莫云岚面纱下带着欣慰的笑，女儿更懂事了。越是人多越不能亲近，否则连带女儿也会被嫌弃，毕竟自己的病是会传染的。
莫云岚只在门外隔着帘子给老太太请了安，又禀告了今日诸事已安排妥当，告辞离去。
甘灵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母亲的身影，直到看不见。母亲寂寞却又坚定的身影，第一次重重地击中了她的心脏。心很疼，很疼……
莫云岚走后，老嬷嬷请众位夫人小姐入内。只见老太太身着
缎面蓝色上袄配红色织金马面裙，雍容华贵，满目慈祥。
今天是个大日子，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作妖，众人说话都带着几分思虑，生怕一个嘴快犯了忌讳。老太太并不多话，让她们规规矩矩请完安各回各屋。今日的重头戏在午后，寿宴前唱礼、开席，每个人都要养足精神。
永忠侯府老太太六十寿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自午后起，侯府大门就一直敞开着，门口挂着红灯笼还有许多大红鞭炮，这是在开宴前准备燃放的，红彤彤的一片，甚是喜庆。
府外车水马龙、宾客如云。毕竟侯府近十年未曾宴客，街上看热闹的人也特别多，却也有人是专门等着看侯府出洋相的。
却不料侯府门前排队的马车虽多，却丝毫不见杂乱。经验老道的邱管事，在府门前的街道上不停来回小跑。
“请问车上是哪个府上的贵人？共几辆马车？”
“主家是平阳伯爵府，共三辆马车。”
“主家是翰林院侍讲袁府，有一辆马车。”
邱管事拿了炭笔在纸上写了个‘六/三’，递给身边的小厮，又跑向下一辆马车，问同样的问题。
邱管事根据提前得到的信息，将同一户人家安排在同一批次，或三四户人家同一批次，但每次总数不超过六辆马车。在每一批次结束的那张条子后面，画上一个圈。
这样提前询问，还有一个好处。如果有需要侯爷亲自出来迎接的，可以提前得知，让小厮入府知会。
府门口早已配备好六套迎宾人马用具。同一批次的马车或轿子的客人，在小厮的引领下在府门划线处停好，马上就有仆役搬来踏凳，一下车就有人服侍。
侯府正门左右各两个大管家接待男宾，侧门走的是女眷，那里候着有常在府外走动的嬷嬷，后面各配有二十个小厮、丫鬟。见到客人查看请柬，根据来人身份不同，交代身后的丫鬟或者小厢，带往前院或者后院。
一切井然有序，忙而不乱。这一套章程下来，让人看到了当家主母的智慧。来宾啧啧称赞，不愧是老太傅的女儿。往后许多年，好多大户人家在广宴宾客的时候，都用起了这一套章程。
众人入得府内，见侯府处处雕梁画栋、描金绘彩，暗叹世家底蕴之厚实。有识之人入得室内，品出室内燃的是江南李主帐中香，且入蔷薇水爇之，着实讲究，再也无人小觑。（《说文》爇，烧也）
邱管事在眼尖，远远瞧见驶来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连忙把差事交给身边的一个小管事，小跑到这辆马车旁，恭敬行礼：“请问来的可是安平王府的贵人。”
只见车内响起清脆的女声：“我家郡主奉王爷王妃之命前来祝寿。”
邱管理不敢怠慢，让小厮赶紧入内通传，又引马车从越过车队，待安平郡主下了马车，甘灵珠已领着几个嫡女候在府门里，又备好肩舆。
只安平郡主执意要走走，而且先要去拜见老夫人，众人簇拥着往老太太院里走去。